稍早些时候，在亚辛离开厨房之后不久，一抹暗淡的蓝色便幽幽地来到了厨房。
那是薇薇安·瓦伦汀。
她在瞧准了亚辛离开的瞬间来到了厨房，遇见了缓慢地准备回到座位上的艾里妮主教。
她的膝盖当然算不上什么大毛病，只要等待到魔法师回来，自然就能够用治愈魔法来治疗。
只是现在还不行，所以为了不让伤口再度撕裂，她尽量让自己的动作变得缓慢下来，一点点挪动到了椅子边。
当然，薇薇安来到厨房的动静自然也被她发现。
艾里妮主教抬起头，黑色轻纱当中写尽了对这个女人的怜悯。
和昨夜略有不同的是，现在的她穿着的衣服明显要精致得多。
可是与此相对的，她的表情就显得多少有些黯淡了，远不如昨夜。
当然，昨天晚上她所露出来的，最为灿烂的笑容，还是在得知了今天亚辛会来修道院的消息的时候。
可是现在，她红肿的眼眶，布满了血色的双眸以及已经破皮了的嘴唇，怎么看都不像是可以和亚辛好好沟通的模样。
“亚辛刚走，你没遇见吗？”
艾里妮索性不再去注意她，小心翼翼地扶着桌子坐下，然后伸长了双腿，撩开高叉的裙摆，以免让粗制滥造的布料接触到伤口。
当然她也有种不想要让亚辛好不容易涂抹的膏药被抹去的想法。
而艾里妮并没有发现薇薇安的异样。
她自顾自地掀开了茶盏的盖子，将刚才煲好的热水拿起来，然后轻轻地倒进去些许。
按照亚辛的做法，她在倒水之后便盯着身侧那个从卧室取来的时钟，估摸着要等待五分钟左右的时间。
“我知道。”
薇薇安的声音有种难以掩盖的怒色，像是一只炸毛了野猫。
她看着原本应当是毕恭毕敬，甚至可以说是胆怯的薇薇安走近过来。
艾里妮并没有着急去解释，而是仔细地端详了一下茶杯中的水位，确认无误之后安心了少许。
她将铁质的烧水壶放回了炉灶上，那点儿火苗依旧在不断使其沸腾，咕噜咕噜的气泡声在这个已经看不见日光的厨房回响。
从窗户和通向修道院的小径投射进来的些许光亮，已经不足以看清对方的脸。
因为看清了反倒要成为麻烦，这种朦胧的对谈，能让自己心中的愧疚稍微减少一些——
薇薇安可能是看见了自己压倒了亚辛的一幕吧？
这位一向精明的主教如此猜测道。
不对，倒不如说薇薇安如此粗鄙的态度摆在面前，如果还猜不到就枉为主教了。
哪怕是她，也是从那尔虞我诈的贵族社交当中存活并且跻身主教的人。
“哦……那么那甜甜圈也是你买的？挺好吃的。”
她没有挑衅的意思，但还是窥见了薇薇安那愤怒、无奈和怨恨的神情。
当然，艾里妮本人也觉得那个意外是很愚蠢且难以启齿的——
但是的确是意外。
“你吃了？”
她甚至不打算用“您”。
艾里妮因为这过分鲁莽的称谓抬起头，望向了这位身为平民的女性。
说实话，哪怕是现在有一个嚣张跋扈的女爵，走在大街上强抢民男，糟践了一位平民女性的丈夫，所得到的惩罚也无非是赔钱和道歉。
更别提那个人现在是和薇薇安无关的别人了。
“当然，你甚至都没想过进来劝阻或者帮忙——我们也只好接受这份来历不明的礼物了。”
艾里妮的回答有些跳跃，而且完全是诡辩——她犯不着对一个平民过多解释。
在她看来，如果薇薇安真的有那份为亚辛着想的想法的话，当时就应该进来阻止，这样亚辛和艾里妮就有机会解释清楚了。
身为鸡蛋的罪魁祸首也不必留待修女们晚餐享用。
“你就不觉得害臊吗？”
薇薇安质问道。
艾里妮觉得刺耳，毕竟对她如此不敬的人，除开当年尚且还是孩童的艾蕾之外就没谁了，但是谁让自己有错在先呢：
“我宽恕你的不敬，鉴于那个意外，我个人也有一定责任，所以我不会辩解。”
闻言，薇薇安紧握双拳，周身发颤。
指甲嵌入了她的掌心，几点鲜红的血滴从掌心冒出，悄悄逃逸到了她的指节。
血滴在最低点凝聚，直到兜不住那重量而坠向地面。
“请回答我的问题！你明明说过了会给我赎罪的机会，可你却对亚辛做出那种令人不齿！不齿之事！”
薇薇安涨红了脸，艾里妮无法读出那是愤怒还是羞愧，只是单纯地觉得她现在不够冷静。
艾里妮轻轻地调转了一下亚辛的茶杯的朝向，将杯耳朝向了薇薇安。
“先喝口水冷静下吧……”
“你叫我怎么冷静？！”
她的诘问过分直白，甚至向前踏出一步，以至于艾里妮挑了挑眉，遂厉声道：
“愚钝的女人，你是认为我在特地通知你之后还做出那种不齿之事的庸才嘛！
她觉得感情这东西不愧是受到教义谴责的玩意儿，控制不住情绪的确是愚行。
“如果我有那种想法，为何还要特地通知你来？那只是意外，我没有让自己玉体受损也要玷污男人的想法，是你不够冷静。”
这是身为女人而言最忌讳的感情用事。
事实上，薇薇安进来厨房的第一时间就看见了一瘸一拐，行动不便的艾里妮，却没有朝那方面去想。
是的，一位主教怎么可能做出破坏自己的名声的事情来呢？
假使真的想做出那种寻欢作乐之事，也绝不可能让自己暴露。
被这么叱责了之后，薇薇安才稍微冷静了一些，低下头望向了艾里妮主教涂抹了草药的膝盖。
“喝一口吧，他带来的茶叶，还算不错。”
艾里妮的语气都缓和了不少，而听见了她刚才的叱责而来的修女们，则是在门口伫立，叫艾里妮挥挥手赶走了。
羞愧难当的薇薇安快速端起热气腾腾的茶水，轻轻地抿了一口。
但是因为太烫了，她并没有能够尝出味道。
“那是个意外，我不可能染指一个平民，你稍微冷静一下行吗？”
艾里妮低声道，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补充了一句：
“但是毕竟我也有错，我可以满足你的一个愿望。”
艾里妮此举，既有让她为自己保守秘密的考量，又有希望帮助她解决问题的善意，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薇薇安的眼中闪烁着苦涩，她最后低声道：
“实在……抱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