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冬季节,大雪纷飞,莱茵帝国的首都莱尼锡已经是一片肃杀的景象。来往的行人纷纷裹紧大衣,缩着脖子,行色匆匆,刺骨的寒风让他们不愿在室外多呆一秒。
对有家可回的人们,这几十年罕见的寒冬还算能熬过去,可对那些流浪者来说,活过今天都是一个问题。
阴暗的小巷子里挤满了无家可归者。他们身披单薄的衣服围在一起,靠着汽油桶里燃烧的废报纸和木头家具取暖,一个个目光呆滞像是丢了魂一般。
被冻死的尸体就随意丢在垃圾堆里,连食腐的老鼠都被冻死了,这些尸体就这么保持着僵硬的姿态,脸上还挂着绝望的表情,仿佛冰冻的雕塑。
自从一场席卷全世界的经济危机爆发以来,莱茵帝国的企业大范围倒闭,失业破产的人越来越多了,他们付不起房租买不起食物,最终只能露宿街头。可深陷债务危机,背负天价战争赔款的莱茵帝国压根没有功夫管这些民生问题,全国各地的罢工和游行已经够他们喝一壶了。
一辆豪华轿车行驶在结冰的道路上,司机开的很慢,生怕出了事故伤害到车内的贵宾。
道路两边衣衫褴褛,跪下乞讨的流浪者纷纷看向这辆乍眼的轿车,不少人露出仇恨的目光——他们都快活不下去了,这帮资本家和贵族却还可以在这里逍遥自在。
后排的车窗内,坐着一个银发金瞳的小女孩,她的银色卷发用黑色绸缎蝴蝶结绑成双马尾,身上穿着贵族学校的校服。女孩丝毫不惧怕窗外人的注视,反而平静地观察着那些无家可归者和萧索的街景。
“特蕾莎小姐,您还是不要再看那些肮脏的人了。”车内的女仆长拉上汽车的窗帘,语重心长地开始教育起来:“作为一名淑女,您应该避免跟平民接触,否则会影响您的声誉。”
被称作特蕾莎的女孩轻声一笑:“你们真该庆幸这个世界没有诞生出马列。”
马列是什么?
女仆长微微皱眉,特蕾莎小姐又在说奇怪的话了。
自从两年前特蕾莎得了肺炎差点没命之后,就变得奇怪起来。
比如经常大吵大闹,拒绝穿女装,说自己叫杨凯,是个男人,要回地球之类的。
还有,总是会把常识性的名词叫错,然后时不时蹦出几个不知所云的单词。比如,把莱茵帝国叫成德意志帝国,把首都莱尼锡叫成柏林,经常向女仆抱怨要是有电脑就好了,要是有肯德基就好了等等。
最后,特蕾莎还觉醒了惊人的语言天赋,一夜之间就学会了母语级的震旦话和流利的英吉利列岛上的联合王国的语言。
特蕾莎的父母以为自己女儿得了精神病,找到了帝国国立大学心理学和神经科的教授,检查了半天却什么也没有发现。
对此,特蕾莎的父母只好接受了自己女儿的脑袋有些不太正常的现实。不过这个世界的人接受一些超自然现象还是很容易的,毕竟这个世界本身,就存在着魔能这种诡异的力量。
特蕾莎瞥见女仆长一幅关爱弱智儿童的表情,不爽的努努嘴。
她只是还没适应这个异世界的世界观而已,才不是什么精神病人呢!
她的前世是一个社畜程序员,因为连续加班不幸倒在工位上去了异世界。
把莱茵帝国误叫成德意志帝国,是因为这两个国家真的很像,都被四面八方的劲敌的包围,甚至莱茵帝国的语言都神似地球上的德语——可以拼读的单词,令人抓狂的阴阳性,还有复杂的动词变位。
至于她突然觉醒的语言天赋,震旦语言是她的母语——在这个世界里中国是世界东方的少数民族,他们的语言叫做震旦语。流利的英语是因为曾去国外留过学。而她的德语水平,只有初学者的A1层次,听力只听的懂战地里的萨尼铁塔和摸你穷,所以刚穿越过来的时候只能用汉语和英语交谈。
轿车开到了一处军事哨卡就停了下来,因为罢工游行的关系,一些重要区域的出入口都设立了岗哨。几个宪兵正对着停下排队的汽车一个一个核对身份和通行证。
这里就是达官显贵们办公的国王区,特蕾莎的贵族学校就在里面。
一名宪兵敲了敲特蕾莎的车窗,示意她放下窗户,然后拿起手里的照片开始比对起来。
“嗯,我看看……”宪兵看着看着像是发现了什么似的,突然立正行了个军礼,“原来您就是特蕾莎·冯·维森堡小姐啊,失礼了,您可以走了。”
宪兵看着扬长而去的豪华汽车,羡慕地说道:“不知道什么时候,我也能让我的家人过上这种生活啊。”
宪兵的同伴听到他的抱怨,拍了拍他的肩膀:“想什么呢,除非再爆发一场世界大战,否则你就拿着死工资过日子吧!”
宪兵叹了口气,然后转身继续投入到自己的工作中。
……分割线……
尼伯龙根学校,一所专门培养魔能骑士的学校,包含从小学到初中的所有义务教育。因为魔能的遗传关系,这里的学生大多来自于贵族或者骑士家庭。
这里的学生不光要学习文化课,还要学习军事课。等他们到了高中,可以自行选择是参加骑士团参军,还是去普通的高中然后考大学。
莱茵帝国的骑士阶层,一开始都是觉醒了魔能的普通人,被皇帝封为骑士,他们想进阶到大贵族,必须靠军功,这个过程可能需要好几代人的努力。
因此,有的骑士家族可能经济条件并没有那么好,他们只有一些用来屯田的耕地,不像传承了上百年的大家族有丰厚的资产,可以去搞金融和工业。
卡尔·冯·克劳茨,就是出身于这么一个骑士家族。他祖上三代人都是魔能骑士,参加了莱茵帝国所有的战争,但一直没混上什么大的军功,一直就是个小男爵,家产也只有几个农场。再加上卡尔父亲去世的早,他们家的经济条件更是雪上加霜。
但即便如此,卡尔的母亲还是变卖家产,省吃俭用,凑齐了卡尔上学的学费——虽然是义务教育,但尼伯龙根学校奉行的是精英贵族教育模式,所以会收取高额学费。
好好学习,加入骑士团,然后参军入伍,继承卡尔父亲的遗愿,把家族发扬光大。这就是卡尔母亲期望的,同时也是卡尔对自己所期望的。
秉持着这样的愿望,卡尔对自己的物质生活一直看的不太重。
他跟母亲租住在首都的廉租房里,每天就吃黑面包配酸菜,还有菜叶子和胡罗卜熬的汤。以前每个月还能吃到猪肘子,或者一点点肉丁,经济危机之后,他的母亲也失业了,货币也飞速贬值,他们只能靠卖一些金银首饰过日子,肉是一点也吃不到了。
但即便如此,卡尔依然没有抱怨,他把贫困拮据的生活视作鞭策自己努力的动力,他的学习成绩是学校第一,屡次受到校长的表扬。只要他保持下去,就能在毕业的时候拿到保送进骑士团的资格,这份荣誉会在将来的军旅生涯为他提供一个非凡的起点。
努力又自律的卡尔,即便是在寒冬的清晨,也从不赖床。
这日,他又和往常一样,很早就从被窝里爬了起来。他每天都会把皮鞋擦的锃亮,把自己的仪容收拾得干干净净,然后趁母亲做早饭的时候抓紧时间进行冥想——魔能骑士就是通过冥想来提高魔能的上限,卡尔不会放过任何锻炼自己的机会。
早饭又是难以下咽的煮土豆和酸菜,卡尔强忍着想吐的冲动把饭菜都吃了下去。即便他不太看重物质,但一直吃难吃的东西,人的生理跟心理也受不了。
卡尔真的好想吃香肠和熏肉啊。
母亲似乎看穿了卡尔的想法,出门的时候特意摸了摸卡尔的脑袋,安慰自己的儿子。
“等妈妈找到工作就给你买肉吃,好吗。”
卡尔的心思被母亲看穿,不禁脸色一红,“妈妈没事的,我们最起码饿不到,已经比这些流浪者好太多了。”
卡尔指向路边那些神色萎靡,形同枯槁的乞讨者。
卡尔的母亲沉默了一下,暗自握紧了卡尔的手。
“夫人,求您行行好吧,我们已经五天没饭吃了。”几名坐在路边的流浪汉见到衣着齐整的卡尔母子,伸手抓住卡尔母亲的腿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你们想干什么?拿开你们的脏手。”卡尔气愤地说道,准备伸脚踩住那些流浪汉的手,但被母亲拦了下来。
“这些够了吗?”卡尔的母亲从钱包里拿出一沓钞票。尽管货币大幅贬值,但这些钱买点劣质面包还是可以的。
“完全够了夫人,您真是个心善的人,我们会一直感恩您的慷慨。”
卡尔看着几名流浪汉远去的背影,不解地问道:“妈妈,为什么要帮那些乞丐,我们自己都过的艰难。”
卡尔的母亲叹了口气,解释道:“如果你父亲还在世,一定也会这么做的,扶贫救弱,这是骑士的美德啊,卡尔。你以后也要努力让自己具备这样的美德。”
“但也不能太死板了。就像现在这样,穷困的人太多,就靠我们自己也帮不过来。谁造成的这个结果,谁就要承担责任。给他们一些钞票,已经是最力所能及的事情了。我们还是快走吧,不然围过来乞讨的人会越来越多。”
卡尔被母亲拉着飞快往学校走去,脑袋里一直重复着母亲的话。
谁造成的这个结果,谁就要承担责任,那么到底是谁让那么多人无家可归呢?
这个问题的答案,卡尔要到很多年以后,才终于明白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