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浪轻拍岸边,卷起片片白沫,带来了河水的乐曲,经营这夜的宁静。一座略显残破的塔楼矗立在岸边,在阴影中沉默着。其上有一个探照灯,不断地扫射着河面。它自三百多年前便将目光投诸这片河流,直至今日。
那是旧王室建立的。当时的偷运走私现象屡禁不止,最猖狂的地方就是温特尔河流域。从温特尔厄至莫斯格的航路常有出现未知的违禁品流通,调查之后线索都指向温特尔河的各个港口。
走私船通常是小船,趁着夜色行进。或在野外由人接应,再运进城内;亦或直接运至码头,由他们的“保护伞”接应上岸。为此,许多人掉了脑袋。
于是就有人想出了直接在夜晚用灯照亮河流,并每隔1ks(注1)设置站点,派人观察河流中的船只的办法。
但当时减能的技术还未被研究出来,若是用如今的成排路灯照亮,会是一笔巨大的财政开支。于是设计师塔林姆就设计了这种探照型灯塔,探照灯会沿着河流反复来回照亮,由此得以达成成排路灯的效果。如今随着减能技术的出现,成排路灯的能量消耗大幅度减少。傲然挺立的路灯一个接一个地被建起,这旧时代的遗物也就成了一个具有旅游观光属性的标志物了。
岁月的侵蚀腐朽不了塔楼的威严,青绿的爬山虎拦不住它亘古不变的灯光。塔旁是一个简易的石屋,为数不多的木制结构早已腐蚀——那是守灯人的房屋。
现在的守灯人是一位邋遢的老头,总是在自己的小屋里捣鼓着一些发光的奇怪机器。他几乎没有交际,与人们最多的交谈或许是在谈及自己的研究时了——但没人在意他说的什么。其次便是买菜时——人们都不喜欢他,因为他总是讨价还价,且经常讲出一些脏话。人们对他不甚了解,没人知道他什么时候来的,也不知他为何而来,仅知道他叫缪斯·卡斯德伊,维森堡人,说着一口蹩脚的图铎语。
如今这深夜,小屋依旧亮着灯,可以从窗口窥见老人工作的身影。不知道他究竟想弄出个什么样的机器,或许他藏着一段灰暗的过往呢?从而导致了他如今的痴狂。
“他是谁啊?”露易丝指着那工作的身影,看向查理。
“不知道,只知道他叫缪斯,我回到温特尔厄之前就在这里当守灯人了。”查理也看了看那灯火通明的小屋,回答道。
露易丝小跑到窗边,向里面喊道:“先生,你在干什么呢?”
这位年迈的守灯人听到声响,抬手擦掉额头上的汗滴,转身看向窗外:“别烦我!”接着便回头专注于自己的机器。随即又似想到什么,再次回头,定睛一看,之后才又是回到自己的工作中,嘴中嘟囔道:“小孩子那么晚就不要闲逛,最近在死人知道吗?”
这时查理走到窗边,向里面道歉道:“抱歉啊,缪斯先生,这孩子没见过世面,打扰了。”然后便牵着露易丝的手离开了。
而露易丝则撇了撇嘴:“凶什么凶嘛。”
“你干扰到人家最专注的事情,正常人肯定不耐烦的。”查理摸了摸露易丝的头,“你是有多么深居简出啊……小露易丝啊,世界不是你的家。在家里,你的家人或许会迁就你,保护你。但在外面,每个人最关心的就是他们自己了。小家伙,世界不会围着你转,要学会生存与为人处世。”
露易丝怔怔地看着查理,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
河水拍打着岸边。
“快到旧堡了。”查理突然道。
“旧堡?是什么?”露易丝疑惑道。
“旧城区的别称,温特尔厄的阴暗面,贫困的发源地。”
“为什么?为什么会有穷人呢?大家一起吃饭不好吗?”露易丝歪着头看向查理。
“你这话问得,有富贵就会有贫困啊,大同社会在人性的世界不过一纸空谈。”查理掩面,感概露易丝的单纯,“说实话,贫穷与富贵的差异何时出现的我也不知道,似乎在人类出现后就有了。但实际上并不是。”
“就我来看,贫富的区别就是资源的多少、地位的高低。最初的贫富差距可能来源于——运气和体能。幸运的人得到了稀有的东西,那他在族群里的地位便变得更高,拥有的资源也便更多;体能强的人不用多说,靠武力占据了更多的资源与地位。而这种资源会随着血脉的传递留给他的下一代,再下一代。从而就形成了所谓贵族。当这些贵族占据的资源更多,留给其他人的就更少。或许会有寒门子弟在贵族手中分一杯羹,但那是少数。大多数平民就只能在这犄角旮旯里捡碎屑。而这些平民为了生存便组成了一些组织。而旧堡就是这些人的地盘。”
“早年听闻上一任公爵大人想整改旧堡,可碍于这些组织在市民间的能量太大,不好来硬的,也就只好放着,任由发展了。所以在那里,就一个字形容——乱。不过随着《济贫法》的颁布,那些组织和官方也有了合作,官兵开始入驻旧堡,那里的秩序也得到了一定的维系。总得来说,抢劫之类的行为基本不会再有了,夜间也有士兵巡逻。”
听了这么一大段话,露易丝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好难懂。”
查理慈祥地笑了笑,拍了拍露易丝的小脑瓜:“你还小,长大后就懂了。当然,这些不过我的一己之见,我没读过什么书,上学都是在训练所度过的。你就当故事听,以后你会有自己的理解的。”
“我想去那边看看,可以吗?”露易丝问道,表情似乎有些落寞。
“嗯……还是别去了,最近不太平,这类地方更是危险。”
“好吧……”
两人开始沿着反方向走回,河水依旧拍打着岸边,不时有巡逻的士兵举着火把路过。
青绿的石板路旁,一处公椅上,躺着一个人,他身穿满是补丁的棉衣,套着麻布裤子,脚下的鞋子更是满是破洞。他枕着胳膊,面上盖着一份泛黄的报纸,轻轻地打着鼾。
露易丝站在原地,静静地盯着那个流浪汉。
查理看了看她:“走了,那是个可怜人,别打扰他了,你也改变不了什么。”说着便拉着露易丝走开了。
两人的身影不断走远。这时,一个巡警走到附近,看见了那个熟睡的流浪汉,快步走上前,用警棍戳了戳那个流浪汉。并不断骂道:“起来!这里不是睡觉的地方,要睡就去救济所!这里不是你们这些懒惰,愚笨,不会工作的流浪汉睡觉的地方。这是《济贫法》的规定!”
伴随着巡警的怒骂,那流浪汉才悠悠醒转。他看了巡警一眼,忙道了声对不起,起身走进了黑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