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眼中的夏天是什么样子的?
热浪扭曲着空气,无声却透着些许烦躁。红色双闪灯,一晃又一晃……
除了寂静,让这个世界多出了一种名为……灼热的感觉。
这是她,诺卡。
对于这每年固定现象的认知,仅有的。
那是一辆厢车,以及一栋木屋,在沙土上。
吱!吱吱……
以手钻为代表的工具们,在加剧烦躁。
但她,没有这方面认知。
于她而言,工作就是工作,日复一日。
一曲歇止,少女满怀欣喜,打量着被修理物,像极了拿到新玩具的孩子。
哪怕……它满身疮痍。而这类型部件,也已经不计其数被成功修理。
“嗯……你已经来了第几次呢?”
阴影中,笑容稍显暗淡。一副苦恼之色宛若错觉,顷刻便迈步而出。
“喂!KB187二十六世,闪亮复活呐!”
轻盈悦耳,不禁引人侧目,其悦动步伐悄然落在台阶。
微风因她而来,白金色长发漫散,长裙与白皙肌肤似乎与那污浊的零件不着调,但又在艳阳下融为一体。
“铁皮先生?”
咚咚咚!零件敲打在厢车,额……不对!
是一副人形装甲,相同色彩倚在一起真叫人分不清。
“啊……抱歉!今日也是一样可靠呀!”
不太灵活装甲,笨重弯腰不说,还要极力伸展,才能顶到位,可以说……
“还是我来吧!”
三步两步登上攀爬架,小手轻松塞入狭小空隙。
“呼呼呼……”
一声巨响,直挺挺倒在厢车阴影的装甲人,已经一句话也说不出了。
嗯,这不是反人类设计,而是并没有想到活在当下的人们需要这样穿着。
“嘶……好凉快。”
“铁皮先生?还好吗?降温模块都缺损了也不说!我又不是黑心店!”
跪坐在一侧,看向远处,又不住打量着没付修理费的客人。
“还不是……修不起。”
“哈?!”
装甲人确信了,这回她是真的发飙了。
“诺卡!我这次只带了这些!真的!这是我身上的全部!不够的……别动手!杀了我也没用呀!诺卡?”
全密封车壳,在车尾一侧拉开的夹层空间,静静躺着十个透明密封箱。
“诺卡?”
察觉自身并没有被袭击,便慢慢放下手。适才发现那少女飞身而来动作,竟是为了钻进去观察。
“好货!好货!”
抑制不住兴奋劲,蹭着透明盒,而其中只是装着食材,一般的肉蛋奶与绿蔬尔尔。
却是她的工作报酬,唯一付款方式。
“别忘了!下次要多十箱绿蔬。”
摇手作别,厢车这才刚发动就立马熄火。
“见鬼!还不黑店,刚刚不是说至少一半吗?怎么全部都要了!”
“那要不……”
少女正欲开口,怎料厢车一溜烟没了影。
唯留一句,十箱就十箱。
以及远处又被撞歪的路牌。
「寥城方向,50KM」
“还想打个七折呢。”
少女嘀咕一句便笑出了声。
“三个月后,可以尝试不少资料库里的美味。”
美好期许,惬意坐在屋檐下,看着路牌不整样子,叹了口气便轻轻抬手。
无形中的力量,令缺损部分光洁,并随着手指转动一点点长出了新的部分。
“你这,还是一如既往的闹腾呀!”
“有病啊!”
忽然窜入眼帘一铠甲人,诺卡可是被吓得不轻,连手上轻重都不准了。
“没看着我在让路牌重构!”
“你不是最想见我们吗?”
名副其实的铠甲,绝非那些令其一脸嫌弃的装甲可比。采用极为先进工艺加之特殊材料,是能让少女无法抗拒的存在。
“谁喜欢你的鸡翅膀!”
“真的不摸摸看?”
“可以?”
“作为赔礼,可以点一下。”
“没有诚意!你想让我几天都睡不着吗?铠甲垃圾!”
“哈哈!”
捉弄少女似乎就像乐趣一般,狠狠拿捏了……是吗?
“好痛!”
“不许拿诺卡开玩笑!”
拖起长歪的路牌,一串摩擦声,随她走来,其一身清爽制服。如若不看一手路牌,一手重拳出击,绝对是绝色天女的说。
“抱歉,来晚了。”
“晚了十一分零二十三秒又……”
一只木偶从她肩膀钻出一角,静静凝视,声音却在脑海响彻。
“塞璐卡!露多!来得正好呦!食材刚刚到手。”
对于少女而言,要说夏天会成为一个例外被确认的认知,还得从一场来自五十七年前一直持续至今的仲夏夜之约说起。
时年四处流浪的诺卡,被世界另一半驱逐,背井离乡来到了世界的这一半,名为联盟区的势力范围。
“床铺收拾好了!还是老位子呢!”
“那我去摆行李!”
“我来帮忙!”
“不用了,我很快呢!”
“不不不!料理也需要精确计量。”
餐桌上其热融融的气氛,很难想象她们最初会是因为一场监视任务而邂逅彼此。
联盟历772年,距今112年前,突然造访联盟区的未知自律个体。目的不明、能力不明,唯一已知情报便是骇人听闻的无保险措施。
没有安全官,以及……命令逃逸。
她拒绝了当今世界形势下的两套指令集。
所以,自入境那一天起……
流浪者,就是联盟区关于她一切的代号,并活跃了整整五十五年。
“晚上干什么呢?这几部新片子……”
“别急呀!这才刚刚过去一周,有一整个夏天呢!”
“让铠甲垃圾选吧!他的品味不错。”
“塞璐卡!”
“卟卟,被诺卡传染了。”
联盟历827年,距今57年前。
在联盟区游山玩水的流浪者,再次回到边境线附近,让联盟司令部本推测她将返回对面,怎料其止步于边界线前,游荡。
纵贯防线,一路南下至今寥城防区一带,与联盟发生了第一次接触。
“她,看上去……很悲伤?”
“塞璐卡?塞璐卡!别冲动!那是绝对未知的存在,在我的演算中……胜率为零。”
“呵?你还会用绝对的语气,露多。”
“这是事实,要阻止她吗?安全官阁下。”
“先看看情况,我相信塞璐卡。何况我们已经在未知上,浪费太多资源了。”
慢慢变长呼吸声,一切都是那样逼真。
卸下头盔,在便携设施所构建的隔离区域内用餐。手边食物无论味道,还是外观都完美符合人类标准。
“吃完了?安全官阁下。”
“嗯,听前任说起时我还不相信,真没想到呀……”
靠着餐桌,看着筋疲力尽睡着的少女,诺卡她……果然非常喜欢粘着塞璐卡呢。
“未知吗?还真的没有尽头。前任退伍前就告诉过我,不要问为什么,看了就知道,那种东西……的确不会有答案。”
“真正重要的是——现在的和平。”
脑海中突然响起露多的总结,二人为之一笑。
确实,世界另一半已经停止大规模行动约有二百五十余年,越来越多人已经忘记世界原本模样,以及朝不保夕的时光。
他们现在不是敌人,知道这一点便足够撑起这夏天。
是吗?
十五天后。
联盟历884年,8月,16日。
还有十四天,属于诺卡夏天想做的事情即将清空,知道要分别的少女,近几天渐渐不再粘着塞璐卡,和往年一样,和……以前一样。
淡淡悲伤,那是孤寂的泪痕被掩饰在活力下。游戏还在继续,欢笑也埋藏了无奈。
哪怕是揭开未知的塞璐卡,也只能维持着这短短三月。
这样做,真的对吗?
还是那时候,应该让少女继续流浪,在废土世界……
游戏突然戛然而止,不是露多在用力量作弊,也不是铠甲垃圾又和诺卡拌嘴,而是警报在长鸣。
“安全官阁下!紧急出动命令!”
“该出哪一张呢……”
“砰!”
纸牌被子弹贯穿,擦过白金色发丝,在背后墙壁发生爆炸。
“塞璐卡少校。”
“请您三思。”
僵持住的二人,双目紧紧瞪着对方。
“寥城10号、22号、34号观测站……全部失联,敌方沿西北一线向寥城推进,规模……五万!电令,寥城以西三十公里处设置为阻击线……原地展开许可,通过!”
风扇轻轻摆风,发梢微晃,诺卡看着手中的扑克,打破了死寂。
“夏天结束了吗?”
“啊,再不会有夏天了。”
收起枪,安全官阁下径直走向户外,启动了装甲车。
“这样啊,这里也……”
诺卡垂下的手,默默收拾起了玩具,此情此景令塞璐卡不由探手而来。
“你又要许下不负责任的约定!这五十七次,你了解了多少!”
门外,传来了他的声音。
“抱歉,或许你这次就能回家了。你的安全官……”
借口,不!可能只是联盟技术有限,才得出了那样荒谬的结论。
「没有安全措施的约克埃尔,怎么可能存在!」
脚步愈发慌乱,却在门外得以缓和,装甲车已经完全展开,外骨骼战术装具已经就绪。
「她都知道,没有对人类产生威胁,就不需要安全官。换而言之……」
轰鸣、直冲云霄的尾迹,只剩装甲车所残留的汽油味,以及少女在台阶上抱着腿缩在荫凉中,一语不发。
单单凝望着那串延伸向寥城的白色,在慢慢消散。
和过去一样,再去下一个地方吧。
“啊咧?”
少女忽然一愣,背脊愈发下沉,缩锝更小,更紧。
“笨蛋,那才不是五万,而是整整五百万。这里,一切,都会消失。”
嘈杂气味,混杂着各种成分的材料,共振所发出波纹,令这栋她所心爱的小屋颤栗。
“我会记住你的,房子。”
“嗯?你说,我会去哪?”
“我呢,在寻找最好的活着方式。”
少女突然起身,轻轻吐出一口浊气,慢慢晃动起手指。
房子便随着她的想法,一层层拉丝化为线条,重组成了一辆敞篷车,余料则直接垒于其上。
当流浪者再次启程,她的眼中只有那条弧线。
这五十七年,只让诺卡明白了一件事。
世界不曾主动给予。
而她,也厌倦了无尽的梦。
最好是什么,她不知道。
但眼前的色彩,成为了少女有生以来第一个……渴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