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下一个。”
诺卡的声音，在屋外回荡。
小木门一边，一排溜长条板凳上，坐着好几位士兵。低沉气氛，鲜少有人交头接耳。看他们肩章，清一色二等兵或三等兵。
他们都是刚从芬城训练中心结业，根据所得成绩取得了不同起步与配属。此时，听到呼唤，那最靠近门那位士兵，立即起身。
“今天的诺卡，也非常有活力！”
似乎变成了某种惯例，譬如打招呼。嘛，自从这屋子建成后，大家都来排队的那天开始,这奇怪行为也就成了进门所必备——迷之日常。
待士兵走入屋中，诺卡环顾四周，那一排溜士兵，无精打采模样，果然刚刚的士兵先生也是强挤出了那么几句。顺着脚步声望去，有些走神的少女，一回屋便轻轻合上了门。
入眼，和蔼可亲，米莎尔小姐就是以这种姿态坐在了办公桌前。
说实话，博士桑这番模样待人，属实是有那么一些些令人心脏难受，不住自我怀疑，超有鬼感觉呢！
“最近有发生奇怪事情吗？睡好了吗？”
“那个……拜托您了！那一天之后，我就没有怎么睡好，而且……总能听见……”
刚绷住一正常脸色，立刻变得不妙，特别是回忆起近日怪事与入眠情况，这位士兵就不住捂起嘴巴。
在下一刻得到放松，却又冒出不少汗。这一切看上去……会是非常难受的状态。而且，一直持续到今日，有持续加重趋势。
至于博士桑，严格来说就连诺卡这几天，也已经将最频繁几种开场白，都彻底看习惯了。
“看着我！放松！深呼吸……慢慢来。”
“士兵先生，给！米莎尔小姐也请用！”
无色水杯，液面晃动而折射出小小光斑。
“那个，麻烦您了。”
有些恭敬态度，似乎也是这几日的日常。
呵呵！有别于在车上时光，还记得在发放那些额外小加餐之时，这些家伙们呀……那才叫一个大大咧咧呢。
天天嚷嚷着什么，先后次序来着，那段日子，唔嗯……可真是一转眼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这不……现在倒好！
一个个全成了这幅畏畏缩缩模样，平和面色下都有着那么一层混乱色彩，呃，各种意义上的。
哎！要说起这事就不得不提……
四日前，也就是杰西卡初次到访之日。
在那小帐篷里，正式交接开始前的那个简报会上，似乎会前还有了那么一段有趣对话。
“呃……那个……上尉！”
显然我们这位运输连老大，上士他并没有意识到要塞方面，会这么重视他们来报到。这能见过的场面预料个七七八八，却没想过下来个王炸，难不成他们真拉了一车战略武器？
左思右想……
目前，现任要塞司令，是开拓省第三边防区，即廖城防区司令，因入侵后城防军与边防军的伤亡惨重，属于空降大校。
而真正负责指挥作战之人，则是保存实力较好的要塞军，以及联盟直属各基地部队的老大。
目前这位现任要塞副司令、廖东联合防御作战指挥员，可是位实权中校。
以校官为核心的要塞，如若不是当年从联盟直属调转入这清水边防区，套娃下总不能给人晋升回去喽！
就此，一动不动那么多年，若还在那联盟手下，恐怕这一众座下猛虎们都早早晋升了。
如今得见一位猛虎爪牙，亲自听取简报。
尤其是在眼下这种，前线如此火热、胶着的情况下，区区接收一个新兵运输连，竟派出了一位，能在要塞中接近决策层的高级军官。
这回去可不得查查真没带什么奇怪……
嗯？
思绪混沌一时，对方到打住了遐想。
“嘛！严肃军纪就先到此为止吧。首先，我这个军衔嘛……有一半，绝对是灌水的。实际指挥的人马，嗯……
论军衔差不多，也就是少尉左右。我估摸着，等你晋升尉官后，没多久就能超过我了。”
“这……下官自知，才疏学浅，晋升不晋升都两说呢！就这本次任务损失，我就难辞其咎。这运输连能平安抵达此地，还得要……”
看向米莎尔这边的目光，还能不知上士所言何意，但哪知杰西卡·阿芙乐尔，她……呵呵！直接来了一个超级大泄密。
给这一直低调的老友，狠狠刷刷黑历史。
“你说这家伙？她可不缺功。如果明天联盟真通过一级战备状态法案，开始对随军人员进行整编的话，那她至少……
嗯？你这几年很安分吧？总之，至少中校以上。”
若无其事，无所谓的态度，绝对是此时杰西卡心境的真实写照。她那彻底弃疗心境，既然要透露点啥，必须再好好下点劲头。
“反正没整编，也不算泄密。告诉你们，她曾经就因为武器试验特大事故，紧急整编到中校位置，带一营人去中心地带排险。”
“什么？”
一时帐篷内，立马炸了锅。毕竟这里除了上士以外，还有一个被强迫拖来的中士。
“放轻松！大家放轻松!干……收收味！我才不是那种裱在电台里，天天劳模啊！喂！”
“噗！还有哦……呜呜呜！呜呜！”
实在不能让这大嘴巴怪，把小诺卡也变成那种看塞璐卡般眼神，那可就太奇怪了呀！
离开帐篷，真人快打几分钟……
回来时，乖巧款杰西卡多了几个包。
但大家算是老实听话中了。
“我呢，和杰西卡上尉，毕竟都是研究约克与埃尔这两个方向，就军事应用领域来说可谓密不可分，早年也做出了不少贡献。
所以……这档案里面也都压上了那么多荣誉军衔的成分。真要认真计较起来，我可比她差不少。”
“是吗？”
没正常几分钟的杰西卡，再次皮痒痒了。
“都说了！那次我就是以技术人员出任副团长一职，许多事情都有团长担着，别再说这些令人误解的话了！再说……
你，杰西卡，这少尉指挥权可是实打实的。我呢！可是第一次下连队。”
此刻，米莎尔抱歉之色似乎带着些许尴尬，不过这多种含义的结语，让她再次昂首挺胸。
而这也成为了这帐篷中会前的小插曲。
也不知道怎么的，这么件小事情，没一会儿就在这个“小小”工事，传得人尽皆知了。
当然，米莎尔本人倒是无所谓。毕竟这种事情嘛，稍稍调查也都清楚。要是找到当年报道，说不定还能看到那张令人羞耻的照片。
各种意义上，都很……劳模？
与其，拖到日后被人质疑，还不如早早地说干净。就像杰西卡的策略那般，直面自己的不足。
但她可没有想到现在会变成这副样子，尤其是在做心理咨询这会儿。简直就像抽中了传说中，被誉为地狱级开局那般身心绝望。
“要不，这样！还叫我，米莎尔如何？敬语可免了，好不？”
如此尴尬之下，是真的很难建立起对等或者说一个信任的关系。没基础，咋咨询？米莎尔可不知道。
她那份压床底，每天早上翻两眼的联盟心理建设指南，可没写这种操作啊！混蛋……
笑容不曾丢弃，好好绷住的米莎尔小姐。
苦笑于此。
毕竟这工作再难做，也还是得继续呀！
呵呵！谁让，这房间里，还有双炯炯有神的小眼睛正盯着呢。
英雄与劳模，可能在那会就变成标签，打到她脑门上，成为小诺卡滤镜之一。
「绝对不能表现出来，在诺卡面前。不行！不能在心里说出来。
停留思绪，呼……呼……不要去想了！放平静……真是地狱呀！」
……诺卡那超越一般心灵特化约克埃尔的感知能力，没准全天候……
「唔嗯，米莎尔小姐，怎么了？」
少女唰唰唰记录着对谈内容，以及博士桑若有若无，用手在桌上写下的文字。
一进入这间小屋子，诺卡可是一直有在用心与博士桑交流，很不巧听到些许没头没尾吐槽。而且超诚实的，一并去确认是否是那些需要落在纸上的记录。
「那个……诺卡？这句就不要了哦！」
「唔嗯。」
啊……果然世上只有诺卡好，乖巧听话，确认着那一笔一划，涂改动作。米莎尔可以安心于自己的名誉。
绝对不会因为一些审计事故一般悲伤事件，而被那个天天想要翻人办公桌，挖黑料的疯子，直接给折腾到没脾气了。
回转眼眸，如地狱放送一般回忆，也终于停止了。老实说听一次两次，还有那么一些新奇感。比如说……
这些新兵是如何在理性与感性中抉择，最终叩响扳机。而在叩响扳机后，鲜活与冰冷面孔下，又是如何束缚着那刚刚松开的心。
也许，是他们太过于冷漠。
也可能，是他们并未意识到那些光环背后的黑暗，以及作为生者所注定要背负之重。
呼……葬礼还是办得太早了。
所谓军人，就是一堆不择手段，又舍弃一切，只剩空想与成瘾品的笨蛋聚集体。
而如何将其终局，从一个无人问津在销毁炉中噼啪作响的盒子，描绘出一段英雄史诗。
一个永垂不朽的英雄路，电台劳模。
就是她，米莎尔，以随军人员这个最好身份，去诉说、去推动的罪恶差事。
疼痛将会淡忘，因为这是必要的。
死亡将会富有价值，因为这是通往明天的代价。
跨越它，超越他，引领他们……
就注定有迎接的那一天。
………………
少女倾听，书写着文字。
………………
联盟历884年，11月，30日。
「白雪仓库」第五天。
第四位到访者……二等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