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名字是玛格丽特,玛格丽特·维洛·卡塔里亚诺夫卡。我的人生,在我作为公爵家的女儿出生的那一刻就已经决定好了一生的轨迹。
首先是以与家族相衬的淑女为目标培养到七岁,入宫与王太子见面以及贵族出道,以完美的举止力压可能有的竞争对手成为王子的未婚妻候选。接下来七八年都要以王妃为目标接受各种教育,到了可以入学魔法学院的年龄便前往学校,虽然因为王子比我年长两岁,大概只有头一年能与王子同校,但我们有义务双双成为各自年级的首席,在学校取得与身份相衬的荣光之后便举行仪式(婚礼),之后便是为国、为王室开枝散叶……
我早知道,这条路家族早已为我订下,父母总是告诉我这是荣耀与最好的道路。
那么,我又为何,会在舞会上,面对诸多指控、冷眼与嘲笑,还得面对王子,与依偎在他身边的、本不起眼的浅发少女呢?
我的人生,是从何时开始脱轨的呢。
果然,是踏入学校的那一刻吗?
我看了一眼那个淡色的身影,思绪忍不住地回到了约莫半年前……
“送到这里就可以了。”
在这学期尚未开始的三月末,风中还带着寒意,我走下镶有家徽的马车,先于绝大部分新生,走入诺拉维尔学院的正门。
“在踏入这扇门之前,我们是王子与婚约者、是家族与国家的荣耀;
踏入之后,我便只是普通的、前来磨练魔法技艺的学生,而你,将来也是如此。”
一年多前,王子……阿斯特里亚大人,带我进学校参观的时候曾对我这么说过。您说的话全都在我心里,不知您现在在这所学校过的怎么样?
虽然很想去见他,但在这之前有要做的事。我按照印象,向着花园侧边的沙龙小屋走去。到了门前轻轻摇铃,又推了下门,门稍稍打开着,里头传来“进来吧。”的招呼声。
微暗的房中有位年长的女教师,以及她放置的好几件魔导器,她拿着手帕正在细细检查,准备随时为这几件珍品擦去最后一丝没发现的灰尘。
“贵安,姑姑。”
“玛格丽特……长高了呢。咳、在这里,要叫我老师。”
我早就过了可以肆无忌惮地扑到亲戚怀里撒娇的年纪,重新行了个标准的提裙礼,叫了声“老师”后,姑姑的嘴角才稍微放松。“是你的话,应该知道该怎么做吧?”
我点点头,站到房间中心。地板上的镶嵌装饰花纹暗含着一枚八角星,实际是一种辅助魔力放出的法阵。除了靠近门方向的两个,其余六个尖角上各放了一个齐腰高的展示台,上头分别放了代表六种属性的盆景式魔导具:
代表火属性的熔岩玻璃烛台;
代表水属性的多首喷泉;
代表地属性的复合沙漏;
代表风属性的羽毛风车塔;
代表木属性的枯枝山水盆;
以及,代表暗属性的暗面机械钟。
我在八角星,也就是法阵中心立定,姑姑在法阵外示意我可以开始,我深吸一口气,按照早已预习过的方式,催动体内的魔力,感受魔力在体内的流动,顺着一呼一吸放出——
闭着眼睛也能感觉到,左手边烛火点亮,右侧有钟表滴答。姑姑告诉我已经可以了,我才睁眼,看向两件感应到我魔力的魔导具——
“烛台点燃了五根蜡烛,时钟指向了七……两种天生属性掌握得很不错呢,玛格丽特。”
“您过奖了。”
姑姑和我进行的,是正式入学前的最终测试。能入学本校的学生基本都有家族的推荐书,不过还是要在这里进行天生魔力种类和魔力量检测。虽然各自设计都不同,但是六件魔导器各有十二个指示器,比如熔岩烛台有十二支蜡烛、山水盆的枯枝上一共有十二个花苞,感应到对应属性的魔力就会有反应,然后通过感应到的魔力量会有对应数量的指示器起反应。
我现在的魔力是暗属性七阶,火属性五阶,而入学标准,记得是单属性五阶或者双属性各三阶,而至少一项属性达到十阶算是毕业的底线。
天生双属性且是五阶和七阶,作为新生应该算不错的数据,但我清楚,这不过是沾了家族血脉,以及提早在家中接受家庭教师教导的光。
毕竟,在王室的婚礼上,夫妇双方一起释放魔力同时让这套魔导器起最大反应(全属性十二阶)那可是荣光的传统。
那之后的几天,我都在学校协助姑姑的工作。在校门口附近给新生指引方向、以及在测试后协助姑姑给魔导器复位。有的时候也会偷看新生资料,看着那些以四五阶为主的魔力等级,我有一点为了【或许可以不费吹灰之力获得年级首席】而安心,然后马上为这种偷懒的想法而羞耻。
要是有个能和我齐头并进、实力旗鼓相当的对手就好了。这是我的真心话。
但是并没有那般浓烈色彩(魔力)的人出现,就这么到了报到和测试的最后一天,也是开学典礼的前一天。
“我说,你在那里做什么呢?请不要钻进灌木丛,先出来好吗?”
我发现了不知为何钻进灌木丛中的女孩,打了好几声招呼才肯出来。将手帕递给她擦下手和脸的时候,我对她打量了一番:个子比我矮上一截,衣服也很寒酸,不是什么好料子,也看不出家徽。浅红的头发、夏天的绿叶一样颜色的眼睛,按照前几日积累的经验,恐怕不是很有天资。
“可是……可是,桃乐丝听到了小猫的声音……”
“请先去那间屋子报到。见到里面的老师要淑女一些,那块手帕就送给你吧。”
看着那女孩——桃乐丝搞不太清楚状况的样子,我不经为了她之后的学园生活捏把汗,再说,猫?我在这里几天了,如果有野猫、还在校门附近生崽的话,我应该早发现了才对。
告诉了她应该是听错了之后,她才不情不愿地向着沙龙小屋走去,不知道测试时出了什么岔子,没多久后,姑姑急急忙忙让我代看一会儿测试间,她得和别的教职工一起去确认桃乐丝的资质,以及推荐信真伪。
如果还有新生来,让他等我回来再测试——姑姑留下这句话便带着桃乐丝离开了,一起带走的还有学生报道确认表,我瞥了一眼,那上面只剩两个名额还没来报道了。
“那个,这里是新生测试的地方吗?”
“诶?是的,是这里……?”
在没人的测试间等了大约两个小时,门突然被人推开了,虽然回了话,但进入者的外貌让我十分困惑。
灰白的头发,有点浑浊的翠色眼瞳……怎么说呢,是不该出现在这里的颜色,在这个国家,发色和瞳色的鲜艳程度就代表了魔法的天资水平,桃乐丝那样的浅红发色已经可以说是下限了,那样近乎白色的灰发进入魔法班,可以说是闻所未闻……
“如果你是下级……辅助科的新生,那你走错了,”
“没有哦,你看,这是边境伯爵给我的推荐书。”
灰发的新生从随身包中拿出一封带蜡封的信。那上头确实是某位边境伯爵的家徽,可是因为保管不当有些裂纹。
我记得桃乐丝被带走的时候,手里也有类似的信件。……有推荐信,就代表一定是信件推荐的人吗?就一定有资格进入这所学校就读吗?
我心里突然有点赌气。
“既然你是边境伯爵推荐之人,一定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吧?”
其实,如果是家境没我那么高的学生,不知道测试方式是很正常的事。姑姑的职责除了记录测试结果和复位魔导器,其实还有在新生不知道的前提下稍微引导一下释放魔力的方法这一项。
而我故意没这么做,只是放任那新生打量着屋子、那几件魔导器,最后抬起了头。
我也一同将视线往上投去。
这件沙龙小屋的天花板还挺高的,顶上挂着一盏吊灯,材质应该是精炼过的蓄魔结晶,在最大的结晶旁围绕着三颗中等大小的,旁边还有一圈……九颗较小的结晶。
……十二颗。说起来,明明房内有点暗,姑姑却一次也没点亮过那盏灯?
“那个,是测试的内容吧?————嘿!”
我没来得及阻止,新生——莉丝蕾夏便释放了魔力,不是顺着法阵释放到周围的魔导器,而是直直向上。
点亮了整盏吊灯的十二块结晶与整个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