模拟战以及之后的休假日过后,玛格丽特并未如预想那般与桃乐丝正面撕破脸皮、对她做出什么出格行为。
要说的话,就是【什么也没做】吧。
身处视野之内也不投以视线,听到声音也不做反应,只是无比正常地,上课,学习,和交好抑或还说不上非常熟悉的同学交流,当作这个班级只有27个学生而已。
格拉瓦有些担心这样的玛格丽特,这样的日子维持了一周多后,他在午休时间,抓住桃乐丝逃出教室的机会,和玛格丽特谈起这事,后者沉默了一下后,反问道:
“那么格拉瓦,你会想和桃乐丝聊什么呢?”
“……不知道?”
“你会有想和她一起练习魔法和战斗技术的想法吗?”
“这种事同性或者同属性比较聊得起来吧。”
“你会在对方没开口求助的时候就教对方学习吗?”
“我也不是老师啊。不,老师们也不会那么做吧。”
“你会想和她说老家的话题吗?”
“……和她说这种事我是有多管不住嘴……”
——一通问答后,格拉瓦不得不投降,承认无论自己还是玛格丽特,其实都对桃乐丝无话可说。
“虽然一开始是纯撒气,不过不到一天就发现无视她根本不用特意去做……还是该说不做呢。
啊,妾身可不介意其他人去和桃乐丝交友呢。班德勒不就是桃乐丝的友人吗?我也没有想阻止他什么的。”
“啊?叫我吗?”
班德勒在教室后面摆弄着香草的幼苗,被叫到名字才凑过来。他从莫里斯那里获得的装备——不是想象中的华丽魔杖或是刀剑,比起魔法师更像是植物学者的装备。植物图鉴、多种种子,能兼当魔杖的小铲子和镶着宝石的手套,以及加了好几个防护魔法的,像是缩小的温室的植物箱,里面目前种了几种不同效果的植物幼苗,
“这个是老师移植的安神菊,这个是模拟战时候的那种芥子,驱虫蓼和迷猫薄荷刚种下去还在等着发芽……”
拿到装备的第二天早上,班德勒曾指着植物箱里一个个格子对照着图鉴,在桃乐丝到班级前兴致高昂地说给几个在意的人听。
“诶?要带着这个东西进地下城吗?”
“倒也不必要,商议之后老师给我订的目标是以后能不带原型植物就能直接投影其中的有效成分,安眠药、刺激性药水雾和驱虫药什么的,在那之前要亲手种植、熟悉真正的它们,还有学习提炼什么的……”
班德勒用戴着手套的手轻轻抚摸植物箱,抹掉盖子上的一个小泥点,
“老师还帮忙说服了父亲,【投影魔法并不持久,不会影响到商业信誉】。……真好啊,终于知道该往什么方向放心努力了。”
那笑着的模样,就算不知道之前班德勒对此有什么苦恼,要好一些的同学也为他感到高兴。
到了一周后的现在,之前播种的两种植物,以及之后捡到的种子都已发芽。提到桃乐丝,班德勒有点苦恼地握住了手套,
“是啊,我们【只是】朋友,得找个时间和她好好说清楚……”
虽然这样若有所思,但班德勒这天接下来并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隔天,午餐前的一节课是礼仪课,“出于对一直在练习的你们的犒赏,今天礼仪课是茶会形式,休息一下的同时,也练习或者展示一下茶会礼仪吧。”
这么通知的莫里斯,表情却有些凝重。
发生什么了?以及,莫里斯老师不是不负责礼仪方面的课程吗?抱着这样的疑问去了沙龙小屋附近,先一步去往那里的妮娜检查了一遍现场布置,夸奖了在场的四名自家女仆做得好,然后将一个小盒子交给了被她一起先行带过来的莉丝蕾夏——是之前出校游玩花销的还礼。
待所有人落座,妮娜作为举办者代理送上几句祝词,举杯之后,茶会就算开始了。
“举办者?不,我不是,只是受了委托……真正的举办人不确定能不能赶来。”
“好认真呢。”
坐下后的妮娜,其姿势比之前任何一次礼仪课都要认真,挺直了腰背,远离椅背只坐一半的位子,手指也绝不穿过杯把。
眼见这样的妮娜,玛格丽特也涌起了一点竞争心,用不亚于妮娜的优雅姿势轻啜热茶,欧莉泽悄悄施法降低了自己那杯茶的温度,莉丝蕾夏惯例地一口一个精致茶点。
“因为我的目标,是像家严一样强大,如同家慈那般优雅……莉丝蕾夏,你吃慢点。”
连用词都换成书面语了,却在劝诫莉丝蕾夏,试图阻止她像以往那样吃光茶点早早离开的时候一下子转回了一半平时的语调。
“……那个贵客,是什么人?”
“那……我不能说?”
“是想找我?”
“呃……”
“————妾身,难道来晚了吗?”
突兀的,传来了一个成熟而优雅的女声,伴随着在那之前没人注意到的足音。欧莉泽抬头看去,那是位有着蓝宝石般发丝与眼瞳的贵妇人,身上看似一身简单的女式裤装,但是从衣领到袖口到衣服下摆都缀着宝石,根本全副武装……
“唔、”
然后,感觉到了如同坠湖的水压,不对,是释放魔力造成的重压。欧莉泽感到的是有些不安和不适,玛格丽特和妮娜看起来也是差不多的感觉,但是忍受着不适向那位女士行了礼……
“……”
莉丝蕾夏不知道有没有感觉,但只是像个没事人那样平稳地端茶啜饮。
头顶也随着魔力聚起了阴云。其他人呢……
欧莉泽转头想观察其他人的反应,然而这重压突兀地,随着一声响指而停下了。
“王妃殿下,您吓到我的学生了。”
是莫里斯,释放了同等的魔力解开了那位女士——本国王妃的,
“妾身,只是想向将来的英才们,做个小小的恶作剧而已哦?”
“这样一个好天气下的茶会,若是被骤雨打断,也有些可惜了吧。”
“只是一点未至的细雨,也不会有魔法师就这么被压倒吧?比如那个白发的孩子,就和当年的你一样有趣呢。”
王妃的视线投向了莉丝蕾夏,让莫里斯稍微流下了冷汗。然而只是稍稍停留,王妃便转向了妮娜:
“真是场不错的布置呢,维伯努格斯家的千金。还有预备的空桌吧?”
“啊、不敢当……有的,在沙龙室的侧边。”
“许久不见了,玛格丽特。还有这位……银发的小姐,我们三人一起喝个茶吧。”
王妃语调柔和,却没有让人拒绝的余地。
玛格丽特紧张地点了点头,莉丝蕾夏本想拒绝,但意识到眼前这人是被自己踢飞的王子的母亲,也就沉默以示同意。
走过其他几桌学生的时候,有好几个人因为刚才的魔力重压稍微的陷入了昏厥,走过最边缘,也就是桃乐丝在的那桌的时候,虽然快晕倒了,虽然眼泪汪汪,桃乐丝摇摇晃晃地,还想去抓王妃的衣服下摆。
“那个……”
“啊啦,这里怎么有个空位呢。”
明明看上去没做什么刻意的回避,王妃只是按照步调走在自己的路线上,可就是避开了桃乐丝的手。
如同那里,什么人也没有。
——————
“来,玛格丽特,尝尝妾身带来的茶,这位……也请用。能请教一下你的名字吗?”
“……莉丝蕾夏。莉丝蕾夏·罗莱特。”
“莉丝蕾夏。……呵呵,是个好名字。”
玛格丽特因为曾喝过的王室的茶水味道稍微放松了下来,莉丝蕾夏则有些局促不安。
“王妃大人,您……是那位王子,也就是玛格丽特未婚夫的亲生母亲吧?”
这个太过直白的问题让玛格丽特差点摔了杯子。
“莉丝蕾夏,你……怎么怎么对王妃殿下这么不敬!”
“因为和历史课上的记录……这位王妃看起来太年轻了。”
“啊哈哈,原来是夸奖啊。嗯,妾身是亚瑟的,……两位王子的母亲哦。
我能问问吗,莉丝蕾夏,你对我的儿子,有什么想法?”
“啊……经常把很多美好的东西挂在嘴边,大概是个藏不住秘密的人吧,但是,好像很弱,一脚就踢飞了……抱歉!我对您的儿子做过这种事!”
“啊,果然呢。不过,还请抬起头来,因为差不多一晚就痊愈了,反倒是之后还哭闹了好几天,都让妾身有些头疼了。”
王妃说得轻松,但玛格丽特只希望那个【哭闹】是王妃的玩笑话。
“王妃殿下,那个……我……”
“啊啦玛格丽特……你已经,不用【妾身】了吗?”
“呃……毕竟我还没有正式嫁入王家,而且在您面前使用妾身自称也有些……自大了吧。”
“嫁入,啊。玛格丽特,妾身觉得,你也好、嘉文也好,你们其实不用一定要和你们的兄姐一样,在亚瑟身上延续尤瑟那孩子的关系哦。”
“尤瑟?谁?……啊,是那个……”
“是阿斯特里亚大人,的兄长。”
——在那场迷宫暴动中,和两名青梅竹马一同牺牲的,当代国王和王妃间的真正的长子。
“王妃殿下,您的意思是……不,成为阿斯特里亚大人的婚约者,是我的、我们一族的荣耀。”
“即使,那孩子,明显对宠物太过关注,都口出狂言多次在妾身面前污蔑你?”
“——污蔑?他说了什么……我、我能改好…”
“——宠物?不是后宫候补?”
玛格丽特一下慌了神,而莉丝蕾夏将视线投向了稍远处的粉色头发——桃乐丝。
“只是些……和平时一样的附会和想象。真是的,为了让他好好长大成人,妾身是不是给他看了太多天真的绘本呢。
宠物?是啊,养在学校里,毛色稀有的宠物。说些好喜欢,除了它什么都能不要,还有想养到死什么的。”
王妃天真,看似天真地呵呵笑着。
“如果职责好好完成的话,稍微养个宠物,作为父母也该同意吧?
嗯,你怎么想,玛格丽特,你觉得是该怎么对待那个宠物呢?”
“我……”
我不希望他养。我希望王子能成熟些。
这些话,在喉咙口却说不出口。
“宠物的话,得好好教养到、符合王宫的高贵格调……”
“宠物,本来也是野兽吧?
那只宠物,还有尖牙利爪吗?有的话,还是让其居住在原本生存的荒野比较好吧。”
在玛格丽特之后,莉丝蕾夏擅自插嘴说了她的回答。
对此不敬的拒绝,王妃只是回以微笑:
“你果然,很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