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乐丝……救救我……还有,救救母后!”
阿斯特里亚拿着断脚,向自己爬来,抓住裙摆的动作、还有他的声音,桃乐丝都只觉得非常遥远。
从决斗开始,脑子就已经动不了了,虽然身体反身性的拿起了断脚,用治疗魔法给他接上,然而是不是接歪了,桃乐丝没有余裕去考虑。
“…………”
“桃乐丝?我、我们得逃走,我不能死在父王剑下,不对,作为王子,我得指挥战斗,桃乐丝,你说呢?”
“我……想回家。”
阿斯特里亚撑起不稳的脚步,嘴和脑子都还混乱着,连自己的手被人抓住了也没能马上发现。
是莫里斯。他扭过了王子的手,摘下了那枚三叉戟的戒指:
“您并没有在此战斗的能力——好了,将我的老伙计,还给我吧。”
——————
“呃……现在算是什么情况?”
奥露塔已经丢开了女仆的伪装,穿过撤出的人流来到了莉丝蕾夏和玛格丽特身边。
“我们的任务对象变成国王了。”
“……好结论,但是为什么?”
“有种说法,”
搭腔的是有条木腿的绅士——妮娜的父亲。
“说是,迷宫之主的宝物上有着诅咒,用得过久会被诅咒,变成怪物。——所以,这个国家的王,不得不在二十不到就继位,四十出头就让位,来防止持剑过久变得疯狂。
————我们的国王此刻已成了魔物!为了这个国家,也为了这个学校,还有你我的生活!我们必须战胜它!————呃?”
异变不止发生在宴会厅,学院的花坛,也即是埋葬“小咪”的地方,爬出了植物构成的肉食兽,地下城的入口,也飞出了火龙,那之后,还有更多稍强的魔兽,虽然在魔力并没有那么浓厚的地上它们活不长,但在死亡之前,它们都想尽可能地“收割”一些生命和灵魂,哺育衰弱的迷宫。
不是一只,而是三只尚未被打倒的迷宫之主,以及它们的眷属一起出现在了校园内。
即使妮娜的父亲,这个国家的英雄之一试图鼓舞士气,留下来的人也不一定有与曾是国王的东西战斗的勇气,更何况是三只。
“国王的话,我来吧。——那头植物,能交给你吗?”
“呵呵,久远的决斗呢。要比比谁更快吗?——”
莫里斯拍了拍绅士的肩膀,没有回头地、解放了戒指上的限制——其真正的形态,一把刻录了大魔法的三叉戟。对于越发膨胀的金沙铠甲,海蓝的魔法师并无畏惧。
“虽然在这个国家的生活也没什么特别不满的……
不过,果然还是到了想带孩子们回乡看一眼的年纪了。
还请不要退回我的辞呈,还有挡着我回乡的路啊,国王大人。”
——————
对于植兽的战术并不难构建,聚集起还愿意战斗的人,勾引其注意停留在一个地方,让妮娜一家完成炎狱魔法的构建便可。
可是火龙,能飞在天上,能喷火,要怎么战斗呢思考的瞬间,那只龙却冲入了宴会厅,一下将宴会厅的前半撞毁,那些精美的装饰和料理,全都变成了瓦砾的一部分。
它的眼睛,死死盯着玛格丽特。她听过,她其实知道,这是杀死了自己的兄长、嘉文的姐姐,还有上位王储的,仇人。
“别傻站着!战斗,或者快逃!”
赫尔伯特不知从那里拿出了大型的、如同竖琴一般的弓箭,向龙的头部射出风与冰的箭矢。欧丽泽将魔力耗尽来发警报的班德勒送到安全的地方,又折回给兄长制作冰箭。
“……当然,是要战斗。”
玛格丽特解放了黑镜,握柄伸长,变成了一把魔杖。龙身下的影子伸出影之手,抓住龙的四肢,这明显惹怒了火龙,挥动还没被抓住的尾巴劈向那对兄妹,拍打翅膀试图飞起与影之手拉扯,嘴里大火,准备一发吐息——
“小心!”
奥露塔催动手上的珍珠戒指——打倒了司掌水域的迷宫之主获得的贝壳盾牌,击飞了一只试图偷袭的魔兽。
然而,龙一下子停下了所有动作,没飞起多少的身体摔落到了地上。
一道光,三道光自上而下贯穿了龙的额头。是莉丝蕾夏,在没人注意到的时候,翻到了龙的背上。
然后,魔力构成的剑刃,砍下了龙的头。
“…………并不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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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桃乐丝,桃乐丝?我的脚,好痛,你为什么…………”
“我说了!我要回家!”
在宴会厅外,阿斯特里亚追着桃乐丝,他不明白,曾经依偎在自己身边的少女,为什么失去了表情。然后,他看到了自己的朋友,近侍,第一臣子的嘉文。
——对桃乐丝举起了剑。
“既然连爱都不愿意投向阿斯特里亚大人,那么,就请你逝去吧。”
桃乐丝一动不动。就算在此被砍死,她也不想挣扎了,不想再玩这个伪装成恋爱游戏的世界了。
然而,并非自己的鲜血扬起。是阿斯特里亚,没有任何技巧和施法,只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砍向桃乐丝的那一剑。
然后,才像想起自己是个魔法师那样,拍动墙壁,一发石锥刺穿了嘉文的肺和心脏。
“为什么……”
“因为,我起誓过了……要守护……桃乐丝。”
在其他地方都在战斗的时候,阿斯特里亚并没有负起一个王储、一个年级首席,一个魔术师该负起的战斗职责,只是作为一个陷入恋爱的少年,保护了自己喜欢的女孩子。
有谁能指责,这一高尚的举动呢?
“……白痴。”
——被保护的,【她】能。
表情陌生的少女没有再用治疗魔法,她捡起嘉文落下的剑,抵上了自己的喉咙。
“让我醒来吧,系统。”
在阿斯特里亚因濒死而模糊的视线中,桃乐丝划开了自己的颈动脉,浅色的礼服被鲜血染红,倒在了阿斯特里亚怀里。
好吧,就算被喜欢的女孩抱怨,但在生命的最后,阿斯特里亚还是做到了一件自己未曾谋面的兄长曾做到过的事:
与自己的朋友、喜欢的女孩,毫无意义地一同死去。
————————
“——炎狱!”
“冰封王座。”
火柱,与冰棱,几乎同时从宴会厅残骸的内外升起。植物构成的野兽,在火焰中挣扎着,扭动着,试图分解自己的身体,至少让一部分离开火焰,然而完成的大魔法如同牢笼,深陷其中的东西无法逃出,只能在其中烧成焦炭与灰烬,哪怕已被燃尽,其中的火焰仍在燃烧,如同活跃的火山,又如圣书描绘的地狱。
“做得漂亮,维伯努格斯卿,看来即使退役一段时间,您的魔力也不曾衰弱过。”
“您过奖了,王妃殿下。”
作为施法核心的绅士看似坚定地站着,但其实已经燃尽了魔力与体力,由妻女支撑着身体,待王妃巡视完毕、离开后才慢慢被放下身体。
王妃的伤还没有经过太多处理,但她淌着血,走入了宴会厅。
“唷。”
莫里斯坐在一块瓦砾上,他的狼狈程度与那位红发绅士其实不相上下,只有掩饰与否的区别。他这一半的宴会厅残骸,无论岩石、砂砾、还是金属都被压制、被冰雪封冻。
曾经是国王、以及持剑的金黄自动铠甲的东西,被整个冻住,又被三叉戟劈开。自动铠甲或许被枭首、被肢解还能继续活动,可是其中的【人类】绝无可能生还。
“涅赖德斯卿……您,犯了弑君之罪。”
“……哈,你果然会这么说。”
王妃从怀里取出为自己挡了致命伤的魔杖——已经损坏了,但是要施法、凝成一把处刑的军刀还勉强能行。
“作为这个国家的代表,妾身得在此,将您处刑。请您,接受……”
“不行呢。”“别想。”“王妃,是请您配合才对。”
莫里斯的妻子和儿女,从三个方向,以砍刀、冰矢、弓箭对准了王妃。
“你还真是,有个好伴侣、还有好儿女呢。,但妾身,不能放走你……”
“不够的话,这个如何?”
随着莉丝蕾夏这句话一起丢到王妃身边的,是火龙的下颚。在这个国家生活得越久,血脉越是古老之人,都感觉到了,地底有什么,一直作为基石的东西,正在死去。
或许,只是或许,如果此刻握住尚且完好的大地之剑,或许还能挽回什么?
只要从这一片冰封中找出那把剑……
然而,在场没人会给王妃这个机会,她被击晕,被架着作为人质,陷入莫名的失魂落魄的国民,没人阻止涅赖德斯家和两名佣兵的暴行,直到他们挤上一辆尚且完好的马车。
“等等,————————请带我走。”
只有玛格丽特,独自一人拦住,或者说,比任何人都早地跳上了贝儿抢来的马车。
她将这个国家抛在身后,
将至今为止的目标与重负,全部舍弃。
她没敢看自己姑姑,即使那人只是以温暖的目光为她送行。
“……好呀。”
白发的少女,拉住了她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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尾声
玛格丽特在粗糙的旅馆床上醒来。阳光洒在脸上,她依旧觉得刺眼,虽然已经不是贵族也不是学生了,但她依旧驱动身体,比现在的同行者早了一点起床。
那天舞会的动乱后,虽然大摇大摆地出了学校,但是之后完全是以逃命的速度飞驰到了边境伯所看守的国门。
莉丝蕾夏站在马车【上面】,直接全力地挥剑,将还没补好的城门,【再一次】地打碎了。
……果然是她打坏的呢。
马车驰出那个国家的瞬间,有那么一瞬间感觉到了自己失去了什么、和什么的关系被切断了。
但是,并不痛苦,反而只觉得解脱。
接下来该怎么办呢……这么想着的时候,马车的速度放慢了下来,在离城门不远的坡道底下,居然有个、已经快变成小镇的营地。
似乎是二十年前,虽然国内和外侧切断了联系,但是外侧还在关注着国内,所以有这么个观测营地。而在约莫十年前,边境伯其实有成功打开了国门,悄悄地和外侧做着有限的交易。
所以也知道,外面的魔术师,已经赶上了国内精锐,不可能一直紧锁国门的事实。
所以才悄悄地将莉丝蕾夏和奥露塔这对搭档骗入了国内?不过大概那位老人不会想到会有那种结果吧。
顺带,莫里斯老师出身似乎是别的地下城管理者的家系,到了营地的第二天,取得了家乡的消息和地图后,急急忙忙带着自己一家回了故乡,只留下了【欢迎你们来玩】的留言。
王妃……对了王妃也被一起带了出来。被带到营地的时候还有气息,赶紧的交给了神职人员进行治疗,似乎桃乐丝那样的治疗能力,在外面的神职人员中并不罕见。王妃的伤已经大体治愈,但是精神上的打击目前每天还不能清醒太久。
她怎么样了呢,有好好逃走吗?那个国家今后会怎样?如今,玛格丽特也不敢回头确认了,只是好像听到了,陆续有那个国家的人试着走出那道门,开始和营地的人接触。
啊对了,我自己,该怎么办呢。
莉丝蕾夏似乎陷入了燃尽状态,不是魔力而是干劲,在营地的旅馆暂住到现在已经有五天了,奥露塔会照顾她,但是不会照顾在同一个房间的玛格丽特。
“说白了,我觉得,我不觉得你该和我们一起出来。你舍弃一切,难道是为了当一个漂泊的冒险者吗?”
早饭的时候,奥露塔再次劝了玛格丽特回去,而当然,是被玛格丽特拒绝了。
“那么————你有什么活下去的底气?”
“我……好吧或许是到该说的时候了。”
玛格丽特拿出黑镜,将覆上镜面,然后,手掌陷了进去。
拉出时,手上有一枚宝石胸针。连懒洋洋几天了的莉丝蕾夏此刻也和奥露塔一起睁大了眼睛。
“我一个人悄悄试用的时候发现的……里面好像可以装东西。
舞会前几天我回了趟老家,把母亲至今为止贩售项圈的收入…………拿走了一半,礼服也是她的。
万一不行的话……出售里面的珠宝……”
“什么呀,这不是很会为自己打算吗?”
“好吧——欢迎你,进入冒险者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