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括我在内的众人都倒吸一口凉气,已经有不少先前态度激进的人认为这个惩罚已经足够。
精神赐死,乃是凝滞术与精神系法术结合带来的精神系最高奥义法术,极难修炼,已经绝迹数百年。它会直接摧毁一个人的精神体,不论攻击目标身怀多么强大的魔力,精神多么坚韧,身在何处,只要被锁定并击中,绝无希望,必死无疑。
大门被猛地推开了,打破了教授发表提案后带来的死寂。
“圣约格醒了!”
信使带来的这个消息让大厅沸腾了起来。虽说之前圣约格在中土最高水平的魔法治疗下情况已经稳定,但是苏醒意味着他不会成为一个植物人,这个战略武器没有废掉。哪怕是四肢断尽,对于一个精神系法师的施法也没什么影响。
信使气喘吁吁地说道:“他……他醒来第一件事就是要我带话给精神系,切莫过激,过于严苛的责罚凯崔蒂兰,要以大局为重。如果量刑时要过问他的态度,他的态度永远都是对凯崔蒂兰的无心之失应从轻处罚,无胜于有。”
听完圣约格要信使带的话,大厅再次陷入沉默。
“圣约格同学大度,但是惩戒……绝不是无胜于有的。”圣弗尔弥抢先说道,这话从他的嘴里说出来,比从那些主张从重处罚的人嘴里说出来要好得多。
一只洁白的猫头鹰自窗口飞入,丢下一个提前绘制好的法阵。法阵在空中变出蓝色波纹,变形形成一行火焰字体:“五人议会接受圣弗尔弥院长的处置办法。”
半响之后,大厅里的法师们让开了一条路,允许圣弗尔弥和我带走凯崔蒂兰。显然,五人议会和受害者本人的话是最有分量的,现在已经无人反对这一处置结果了。
圣弗尔弥一抬手,一股念力便扯开了凯崔蒂兰身上的镣铐,柔和的举着她飞起,我们三人没入了夜色之中。
“京狄,”圣弗尔弥唤了我一声。
“嗯?”我还沉浸在凯崔蒂兰获救的欣喜与不可置信之中,方才圣弗尔弥这一盘环环相扣的人心局带给我不小的震撼。
“这两个月,时不时去看望、照看一下圣约格吧。”他轻轻地说道。
我答应了下来,教授的嘴角勾起一抹苦涩与玩味交织的笑容,用微不可听的声音自言自语:“这权当是给你的补偿吧,约格,看你能不能抓住机会了。”
天还未亮,我便去病房看望了圣约格。
皎洁的月光中,惨白的脸颊更显脆弱。他裸露的胸膛被一个浅蓝色的法阵覆盖,下方是一些还未被剥离的坏死组织与未新生多少的息肉,残破的肋骨隐约可见。他已经睡着了,醒来那几分钟仅剩的力气都用来告诉信使让他去给凯崔蒂兰求情。曾经我没有注意过,原来圣约格是这般瘦弱,这般纤细,比起众多女子都更显娇柔。
我的眼中竟不自觉的噙着泪水了,在昨日的交手后,我们两人已然是惺惺相惜,曾经的仇怨也不过是碍于面子才没有彻底解开。我心疼的将一只手抬起,缓缓绘制出一个火系法阵,将圣约格伤口中残余的火魔力吸出。
“呃……”我吃痛,闷哼一声。凯崔蒂兰的火焰如此纯烈,以至于同为火系法师的我都无法化解,完美无瑕的手掌被几个火星烫出了水泡,难怪治疗他的法师们没办法根除伤口中的火魔力。
圣约格艰难地睁开了眼睛,模糊的看见我,略微有些困惑。我将手指轻轻放在圣约格的嘴唇上,示意他不要说话,损失气力。一滴眼泪从我的眼角滴落,坠在圣约格胸口创口上的那个法阵中,引起一阵涟漪。
之后的两个月里,我每天都会去看望圣约格,帮助他进行恢复。一个月内,他的伤口外伤基本修复,仅遗内伤;一个半月内,他已经可以与我谈笑风生;两个月后,他除去气力不足,已经行动无碍。
阳光明媚的一个下午,我推着圣约格的轮椅在校园内漫步,带着他晒太阳。事实上他已经可以自己行走,只是为了把我栓在他身边,没有告诉我而已。不知从何时开始,我也觉得和他在一起十分快活,旧日的不愉快早已抛之九霄云外。圣约格并不是登上了神阶的人,精神系法师也并非超脱于人,与圣约格这两个月的相处让我认识到这一点,心中的心结也因此解开大半。
“陈京狄,”他吹了一朵蒲公英后忽而问起,“天道院里,你有喜欢的女子吗?”
“嗯?”我没有反应过来。
“韩水萤?苔丝?”他试探着问,“又或者……凯崔蒂兰?”
我吓了一跳,扶着轮椅的手抖了一下。凯崔蒂兰这个人,两个月以来我绝口不提,他也并未提及过。那毕竟是差点杀了他的人,是我们两人共同不愿触及的话题。但是今日,他竟然提到了这个禁忌的名字,或许是真的放下了吧。
“再或者,你有中意的男子?”他不着边际地问,同性恋在法师群体中也并不是惊世骇俗的现象。
“我才刚十三岁啊,”我哭笑不得道,“哪里会想这些事情。”
“也是啊。”他摇了摇头,似乎在打定主意要做什么事一般。乌云渐渐遮蔽天空,圣约格支支吾吾地说:“陈京狄,其实我喜……”
我听不清他说了些什么,因为我的注意力已经被吸引到了别处——天象异变。我们这一侧的天空彻底暗了下来,而另一侧则是沐浴在金色的圣光之中,两边有一条明显的分界线,如图被刀笔直的割开了一般,泾渭分明。
“西方邪教,”我退了一步,“该死的,这周是新生陆续入学的时节,他们挑好了时间,和七年前一样!”
广播响了起来:“所有中低学员返回自己的院系,听从指挥进行避难。护卫队的老师和高年级学员立刻根据分配命令前往外墙阻击邪教入侵者,这不是演习!这不是演习!这不是演习!”
我打了个寒颤,仿佛又回到了七年前那场噩梦之中。
推着圣约格的轮椅,我飞快地奔向精神系城堡,圣约格却挥手示意我停下,然后在我惊奇的眼光下,他跳下了轮椅,站了起来。
“这次进攻不简单,”他看着被平分的两边天说道,“邪教九使徒来了两个,和上次不一样,这次是真的强攻了。”
“那……”我对于法师战争的了解并不多,更遑论战场态势的分析与指挥了,而圣约格在这方面倒是造诣颇深。
圣约格低头思考了一下,然后说道:“陈京狄,别管我了。外围防御恐怕很快会被击溃,护卫队只能在学院内进行街巷战,所有老师和高年级学生到时候都得投入战斗。你去精神系和水系那边方向,配合高年级学生搜救低年级学员和新生。以你的防御力,即便高年级学长全部陷入苦战,你应该也能保护学弟学妹们无恙。接上人后,带着他们直接去土系城堡,集中避难。我会去气系和火系,那边缺少可以掌控战局的人,我到了那边可以迅速联系到所有失散与可抵抗人员,街巷战开始后可以形成一股有效抵抗力量并且护送低年级学生与新生们去土系。”
“你的身体……”我不放心的看着他。
圣约格一笑:“你还信不过我?两个月前和你打了一场后,我还能反制凯崔蒂兰,现在我也一样有的是实力。快去吧,为了艾兰。”他用念力牵引着自己大伤未愈的身体浮空,飞向火系城堡的方向。我见状,也一个悬浮术,拖着自己飞上半空,然后划了条弧线落在精神系城堡前。
我来的有些晚了。
圣约格的估计一点没错,在这空前的攻势下,靠近精神系这一侧的外围城防已经被撕开,战斗已经蔓延到精神系城堡之下。虽然精神系城堡下有接近10个高年级精神系学员在奋战,水系学员也在协防,但他们还是节节败退。圣弗尔弥不见踪影,我猜测像他这样的九州天道院常驻最高战力都在去牵制天空中的两名使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