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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百年玫瑰 更新时间:2024/7/24 15:31:59 字数:2185

我在战场后方凝视着几枚火神之印接连砸下,将邪教法师的尸体尽数焚毁的同时,也确保完全不遗漏的补刀。空气中传来阵阵烧焦的气味,我的鼻翼抽动了一下,用悬浮术飞上半空,感受着蒸腾的热气。

一个一身白蓝色服装的女子轻巧的行走于燃烧着烈火的尸体间,搜寻是否有任何有价值的信息。她还保留着用发簪画法阵的习惯,此刻她用于在火海中护体的水系法术就是用发簪维系的。

在北关,我已经呆了整整十年。北风呼啸,吹得火烧的更旺,我的思绪更远。凝望着略生褶皱明暗的双手,我意识到自己已经三十岁了,已经在青年与中年的分界线上。我的法术这十年来精进不少,在逆转术大成的基础上,绝对防御的自由释放已经不是遥远的目标,魔力修为更是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在北关,我已经进入高层,是这里最有威望的法师之一。我虽并无名分,但实际上已经在统御半个军团,并且并不完全受北关精神系法师指挥,而是更多受教授的直接指挥。

教授——圣弗尔弥,九州天道院现任院长,中土当世最强精神系法师,已经自然的承担起了战时统筹指挥工作。分布在各个关隘的一些特殊部队在协助自己驻守关隘防御的同时,直接接受教授的调配,参与各种关系第二次圣战大局的协同会战,我所在部队就是其中之一。

战后,我军返回北关修整。踏着黄土沙尘,我用已经被风沙磨得粗糙而生起茧子的手抹了一下眼角,莫名的感到内心的空虚与这些年的浑浑噩噩。

一至窑洞,我按照习惯立刻查看了信箱,然后习以为常的发现它空空如也,轻轻叹了口气。我呆坐了一会,一只手无力的从地面抓起一团黄土,然后用一团火焰将它变成青烟。

“陈兄?”那身穿白蓝衣裙的女子走到了我的身前,轻轻问候道,“每次回北关你都要先看信箱,你究竟在等什么信?”

我抬头有些忧愁的看了一眼她,然后失神的移开目光。“没什么,韩学妹。”我说道,“一位在九州天道院时认识的故人而已。”曾经她让我叫她“韩妹”,她觉得听起来顺耳,但我实在是觉得别扭。终于,我找到了一个“韩同学”和“韩妹”之间我和她都尚能接受的称呼——韩学妹。

那女子见我不再说话,也不再理会她,眼神流露出些许黯然,转身离开了。

“韩水萤……”待那女子走远后,我苦涩的轻轻念出了她的名字,“你的心思真的一点都不难猜。你明知道我已经有不可能忘却的心上之人,却还是等了我四年……”

韩水萤,我在九州天道院时同届的同学,水系学员。她修炼下的功夫不如我和凯崔蒂兰那般极端,却也比常人刻苦些许;她的天资并无绝世之资,却也非平庸之辈。她的法术大概只能停滞在如今的水平,在一个尴尬的高度:比正常平凡的法师要高出一截,但是距离高端战力又差得很远。她在四年前正常毕业,来到北关驻防。不知其中是否有人为操控,还是只是个巧合,她成为了我的麾下。

精神系法师可以对人施加模糊的精神层面影响,这也就是说,她对我莫名其妙的好感,同样可能是某个强大到一定地步的精神系法师所引导得来。这让我觉得十分不适,倘若为了大局让我去操控其他人的思想,我并不会感到抵触,甚至会有一种运筹帷幄、掌管大局的舒畅感受,道德困扰在这面前不值一提。可我并非精神系法师,现在遭到操控的是我身边的人,乃至我自己,这就让我觉得……无比难受。

“陈先生。”我闻声看去,走来的是一个骨感而面色总带着戏谑的女子,她本身颜值其实并不比韩水萤低,但那戏谑之容很容易让人远离。我知道,她同样是水系法师,是韩水萤的闺蜜。

我简单询问:“伊所为何事?”其实我已经猜得八九不离十,她是受人之托来试探我的。

“有人让我来问您些事情,”她说道,显然没听出来我这个“伊”字就是告诉她我已经知道她的来意了。“您已有心上之人?”

“是韩水萤托阁下来问的。”我说的是一个陈述句,毫无不确定。“的确,有。但是,十年了,或许这个‘有’已经变成了‘有过’。我们之间没有一丝一毫的通讯,我甚至不知道她是尚在人世,还是已经死于某场战役……”说实话,我是不太相信凯崔蒂兰会那么容易死掉的。“而且,”我斟酌着,意外的发现自己真的很需要把十年来闷在心里的话找个人和理由说出来,“我只认识十九岁的她,不认识三十岁的她。”我吃惊于这是我的真心话,即便有一日我们回复通讯,甚至再度相逢,真的还有什么意义吗?如今的她,究竟已经成了什么样子?

如今的我,又已经成了什么样子?我执掌军团,以最坚硬的盾守护我军后方输出。我可以为了扰乱敌阵,命令中程与近战法师们用悬浮术空降入敌阵执行九死一生的任务,哪怕其中包括一些平日与我交际甚好或者我认为有进一步突破可能的法师,我也不会犹豫。我已经成为了教授想要的那个人,冰冷、无情、均衡、不移的中土之盾。

“或许,您该放下了。”韩水萤的闺蜜用那标志性的戏谑一笑对我说道。

“这话是阁下想说的,”我用锐利的目光轻轻碰触了一下她狡黠的眼眸,“还是韩水萤托阁下说的?”

“不管您那心上之人是谁,我想,”她站起身来,“只要是知道这件事的人,都会想和您说一句‘放下’。”她静静走开了,或许她不想承认或让我看出,我那跨越十年光阴的愁绪已经感染了她。

我见天色渐昏,缓缓起身,拍了拍袍子下的黄土,走向自己的那孔窑洞。

当晚,我的脑海混乱如麻。放下,放下,放下……当我放下了她,她也会放下我吗?我放过了自己,她也会放过自己吗?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十年来,我的精神从未如此脆弱过。或许这是有生以来,我那坚韧的精神表现的最脆弱、最破绽百出的一次。那双我本该可以抵御的,盘旋于中土之上俯瞰一切的精神之手,就在这时渗透过我的头盖骨,在我最无力防备的时刻侵占了我的脑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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