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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百年玫瑰 更新时间:2024/8/18 17:18:17 字数:2182

我的呼吸十分粗重,我能察觉得到这一点。虽然我很想维持优雅与风度,但是离开故土万里之外四年,身处敌国腹地,还是已将我的心性消磨殆尽。特别是此时此刻,我就这样带着一支小队走在遍地是烧焦的破碎组织碎片的敌军营帐间,时不时还要用火盾术阻挡猝然而至的没死透的敌人的临死一击,实在是令我麻木了。

我不确定一路杀进来,我身后的勇士还剩下几人。虽然在大规模的魔法火并中我完美的防御住了所有来自邪教的攻击,可是面对火并后那些生死不明的邪教法师躯体,我实在是没有办法确保身后的某一具不会突然暴起,透支最后血管中的最后一丝魔力与最后一丝生命杀掉我的战友。面对这些被洗脑的视死如归的邪教法师,最痛苦的事情莫过于此了。

在这场远征前,凤凰法师军团军团长,中土最强火系攻击型法师,火凤凰凯崔蒂兰曾对五人议会提案了一个方针:在正式的交火结束,邪教法师阵地无法组织起任何有效反击后,应当由火系法师直接大规模释放喷火术,将邪教阵地完全烧毁,必要时可以搭配水系法师进行大规模的过热蒸汽覆盖以确保歼灭所有有生目标。

当初,我也觉得这太丧心病狂了,五人议会同样以四比一将这个提案否决。这很好理解:邪教法师营地内势必会有众多被掳走的待转化的儿童,哪怕是为了给中土法师止损,无差别屠杀也是绝不可为的。但是如今,我必须重新思考这个问题了。

有生以来第一次,我晕血了。

世人有几升血可以流,我们还需要多少条性命,撑过多少个回合,趟过多少次地狱?

眩晕之际,我回想起来这场远征前,我与教授的最后一次见面与交谈,这多少振奋了我,支撑着我走完了这条长路。

那不过是在两年前,此刻我却感觉那如此遥远。

四年前的九州天道院战役后,西方邪教赌输了国运,胜利的天平彻底向我方倾斜。之后的两年间,凯崔蒂兰与凤凰法师军团被调回南关,而我与烈焰之盾法师军团则没有返回北关,而是留守九州天道院,镇压邪教的伺机反扑。一直到两年前,我收到教授的精神链接术,邀请我到高山一叙。

在九州天道院旁,云贵高原独一份的喀斯特地貌带来了别样的奇景。就在一座青山上,我与时隔二十多年不见的教授见面了。令我想不到的是,他已经垂垂老矣。他也应该老了——毕竟他已经六十多岁,自中年迈向老年,而我也已经是一个无可置疑的中年人了。作为我这样一个中年人的师长,他理应是个老年人。

岁月与风霜带走了老教授的青春,面颊上的疤痕与心底里的不安带走了老教授的英俊,只给他留下了强装出的优雅风度。他洁白的礼服与蜡像一样的面孔,让我有些不舒服,因为我回想起了不久前与凯崔蒂兰重逢时,引发的关于中土法师虚伪实质的探讨。

“阁下希望我直呼其名,还是希望我称呼陈先生?”他敲了敲拐杖,示意我坐在旁边的石头上,“又或者希望我称呼陈团长?”

“您不能用读心术直接得到答案吗?”我几乎不假思索的反问。但是旋即,我意识到他还真的不行。

九州天道院战役后不久,我便开始私下研究精神防御术。出乎意料的是,我竟然在一年半的时间内完成了这个研究。事实上,这不过是将绝对防御的防御领域进行了一些微调,加上通过一些特殊手段构筑出内循环,综合来讲,其难度甚至远在绝对防御之下——我修炼了好几十年绝对防御,都快忘了这法术本身的难度已经是无可置疑的魔法界封顶梯队。

精神防御术的效果十分理想。虽然它依然无法防御精神赐死,但是也只是无法防御精神赐死,其他一切精神系魔法都会在精神防御术前化为乌有。其难度与魔力需求也在可以接受的程度,任何达成高端战力的法师,基本上都可以修炼成功。虽然仍然无法有效保护底层法师们,但是让其他系别的高端战力来制约精神系,也已经是一个很好的结果。美中不足的是,我尝试无数可能后,精神防御术依然只能被火系魔力构筑,否则便无法形成有效防御。然而我在进行这些尝试时,也得到了一个令人哭笑不得的副产品结论。理论上讲,光系与暗系法师都可以通过难度远低于我的精神防御术的贴身法阵——可以被底层法师驱动的贴身法阵,来大副减免读心术与精神控制术。显然,西方邪教比我早意识到这件事好几百年,这个副产品结论倒是解开了为何精神系法术无法直接探听和操控邪教高层的谜团。

“还是直呼其名吧,”沉默半晌,我说道,“或者……您想叫什么就叫什么……如果能像二十多年前那样……再好不过了……”我心中隐隐的感到担心,教授在看到我的一瞬间——又或许远在那之前,就已经知道了我研制并在自己身上实际应用精神防御术的事情。这个法术完全是针对精神系法师——甚至可以说是针对圣弗尔弥本人研制的,我对圣弗尔弥的敌视与戒心从一直随身开着这个法阵可以被他自己一览无遗。

但是现如今,我是万万不敢关掉这个法术了。我担心一旦关闭,我的一切想法会瞬间被教授洞悉,我的心智也将被教授改造。当然,这个担心实在是荒谬,只是由于过去的阴影,我无法将它赶出脑海。

“我知道你的担心,”教授说道,低垂下头去,“你觉得我会因为这个精神防御术与你生出嫌隙。这很容易看出来,根本用不到读心术。”

我苦笑一声:“您会吗?”

“不会,”教授没有直面我,“我没这个资格。这些年来,我的所作所为其背后目的你大概早就看透了,我从来没有奢望过……”

我知道,他想说他从来没有奢望过我会理解和原谅他,但是我抢先开口打断他了。

“我理解您,我原谅您。”我说道,“您不计自己的声名和得失,愿意独自承受最深爱的两位学徒的恨意,换来中土的安定和第二次圣战的胜利,让我如何能不理解、如何能不原谅?”

教授不动声色,似乎早已猜到了我的态度一般,也已经预料到我接下来会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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