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那我去沙发上躺一会。”
伊莉娜半眯着眼睛，回到客厅里。
这是……什么玩意？
她睁大了眼睛，迷迷糊糊地看着在沙发上摊成一坨的莉莉。
好像是新收的徒弟？
算了，先不管了。
她随手把床上的不明物质扒拉到一旁，蜷缩在沙发上，闭上了眼睛。
眼前的一切化作黑暗。
‘殿下……我并不后悔……所以……活下去……’
‘我们相信您的抉择，小姐。’
眼看的一切开始扭曲，变成一系列扭曲的漆黑剪影——
前进着，挣扎着，哀嚎着
所有在战争中，已死的，将死的，未死的魔女。
这是梦吗？
这是梦啊。
伊莉娜眨了眨眼，所有的剪影就全都消失不见。
所有的痛苦与挣扎，所有的不安与无助全都化作泡影，
转而被温暖与包容所取代。
这是一片空阔的世界，脚下是一只蔓延到视界极限的，如同镜面的水面。
她低下头，，看向自己的倒影看到的却是另一名魔女。
褐色卷发，金色竖瞳的高大魔女。
头上带着满是荆棘的铁冠，带着些许难以形容的威严。
“薇奈姐……姐？”
伊莉娜睁大了眼。
她看着薇奈·圣琳娜嘴唇蠕动着，像是在说着什么，却被波动的涟漪掩盖。
什么也看不清，什么也听不到。
伊莉娜从梦境中醒了过来。
她挣扎着把自己身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毯子掀开，坐了起来。
头上的帽子不知道被谁放到了一旁。
“唔……现在几点了？”
她扫视一圈，只看到莉莉一个人正规规矩矩地坐在旁边的椅子上。
“莱尔呢？”
莉莉转过头，看向窗外的蓝月。
她昏过去之前天还是亮着的吧。
“额……现在应该……是晚上了吧。莱尔小姐才进厨房。”
伊莉娜总感觉莉莉盯着自己的目光有着些许异样。
没有恶意与其它不好的情绪，给她的感觉总是有点怪怪的。
有点像是维丽安看到她和莱尔的互动之后的目光。
她低下头，发现自己原本披散这的头发被捋到了脑后，头上被编出一个一个类似王冠的东西。
伊莉娜有些不习惯地晃了晃脑袋，搓弄着自己灰色的发梢。
这种风格，好像是西海岸那边的。
估计是莱尔趁她睡觉时的手脚。
厨房门被推开，莱尔走了出来 手里还端着一个放着曲奇和慕斯的碟子，旁边是两杯白色的饮料。
“您醒了，小姐。”
她身上仍然是那件黑袍，只是里面的衣服换成了裙装——仍是黑白色的。
其实就是女仆装。
不过伊莉娜也没有说什么。
毕竟她才是最终受益者。
莱尔将碟子放到座子上，将另一杯饮料放到莉莉面前，转身坐到伊莉娜身边。
“您的脸色不是很好……做噩梦了吗？”
“倒也不是噩梦啦。”
伊莉娜摇了摇头，回忆着已经开始模糊的梦境。
“我也说不清楚，但，应该不算是噩梦。”
也不是什么美梦。
她手里拿着杯子，轻轻抿了一小口，浓郁的甜味和椰子的清香便涌入大脑。
这应该是魔女们用地脉改良出的新品种。
以前在人偶工坊的时候，也能经常喝到类似的东西。
不过那时工坊的位置要靠南很多，培育作物的成本也应该比这里低上不少。
那时她的日常也和现在差不多。
没工作的时候瘫在家里，使唤着莱尔做些小零食。
有空的时候出去外面跟别的姐妹聊聊天。
“感觉跟以前一样，就像是回到几十年前一样。”
只不过很多事，很多人都变了。
伊莉娜抬起头，伸了个懒腰，将一旁的帽子拿起，重新按在头上。
莱尔便伸出手，将她鬓角有些凌乱地头发捋顺。
以前莱尔还没有这么沉默寡言，自己也没有这么颓废。
“我刚才又梦到了薇奈姐。”
她又喝了口椰汁，便将杯子放回了桌上，继续说道:
“她好像要跟我说什么，不过我什么都没听清楚。”
她抬起头，看到的是莱尔满是担忧的眼睛，忍不住笑了出来。
“好啦，我没事啦，现在几点了？”
“现在……差不多下午四点左右，按外面的时间来说的话。”
还早啊。
“出去一趟吧，我想看看现在的坎蓓拉是什么样子的。”
伊莉娜站了起来，拿出自己的魔杖。
“对了，莉莉。”
她似乎想起了什么，对着自己的阴影伸出手。
梦魇将一个密封好的玻璃瓶递到她的手心。
我还没说要拿什么呢。
伊莉娜瞪大了眼睛，有些狐疑地盯了影子一眼，将卡桑德拉炼制的魔药递到莉莉手中。
“你去把这东西送到顶层，之后你就自己活动一下吧，要下去的话踩上厨房旁边隔间里的传送阵里就好了。”
“啊……我吗，我不太合适吧？”
“当然是你。”
伊莉娜看着瞪眼指着自己的莉莉，点了点头。
“放松，你身上有我的标记，她们不会对你做什么的，要是有人想送你什么东西全部收下就好。”
“不用跟她们客气。”
伊莉娜伸了个懒腰，毫不在意地说到。
“坎蓓拉里也不全是魔女，也有一些魔女教徒，跟你一样都是普通人类。”
我想想，还有这个——
她再次伸出手，静静地看着阿梅利亚的动作。
一团阴影在她手上扭曲，消散，只留下一个刻着黑色上弦月的徽章。
今天的阿梅利亚怎么这么聪明，明明平时没具体命令的时候都蠢蠢的。
“你要是迷路了或者懒得走回来，可以把这枚徽章让路过的魔女激活一下，会有人把你带回来的。”
伊莉娜手中的魔杖轻点一下地板，整个人化作漆黑的剪影，沉入身下的影子中。
意识开始下沉，脚下如同陷入沼泽一般，眼前的世界化作一股粘稠的黑暗。
她沉入阴影界中，又在阴影界中上浮至现实。
脚下也由虚幻的影子变成坚硬的红砖。
伊莉娜能感受到脚下充沛的地脉能量。
转过身，看着莱尔打开塔底的大门，从里面走了出来。
“小姐，我们去哪？”
她很自然地牵起伊莉娜空出的那只手，轻声问道。
“不知道，先随便看看吧。”
伊莉娜看向四周，摇了摇头。
很多普通人，很多魔女教徒，很多魔女。
伊莉娜走到悬崖的边缘，看着下方亮起的灯火。
她的魔力迸发，脚尖轻点，缓缓飘了下去。
下方倒吊着的教堂仍亮着灯。
“要去看看吗？”莱尔问道。
“不用了，反正以前去教堂都是去找塔西雅她们的。”
伊莉娜摇摇头。
她在战后没有找到塔西雅教皇的尸体，但也没有她的任何消息。
塔西雅所率领的圣歌团也全都了无音讯。
“原先的魔女教徒里面应该出现了不少新生的魔女……去看看她们吧。”
两名魔女轻轻落到地面上。
这里是一处公园，水流从崖壁上渗出，在此处汇聚，形成一条河流。
有魔女们铺着地毯，坐在草地上。
全都是生面孔。
“两位姐妹下午好，要来一起吃点吗？我们自己做的。”
“不用了，我们还有点事，下次路过的话一定再来。”
伊莉娜摇了摇头，对着她们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朝着公园外面走去。
跟以前一样。
她看着在路上走动的，在半空中飞着的魔女。
就连街道的布置都跟之前差不多。
伊莉娜在一家烘焙店门口停下，打开了大门。
跟记忆里的位置都一样。
“欢迎光临——啊，是你们啊。”
一个穿着围裙的棕发女士走上来，看到她们两人，惊喜地说到。
“小安娜啊……你也来这边啦？”
伊莉娜点了点头，有些惊奇地看着眼前的女人。
“唔……长高了不少呀。”
“嗯，伊莉娜小姐，莱尔女士，我们有很长一段时间每见了吧。”
上次见面的时候，安娜才跟自己一样高……现在已经可以跟莱尔比一比了。
“我是跟维丽安女士她们一起搬过来的，我知道你们迟早也会回来，就拜托她把我的店面安排到了原来的位置。”
安娜捂住嘴，忍不住笑道。
“还是跟以前一样是吧，等我一下。”
她对着伊莉娜和莱尔点了点头 拉紧身上的围裙，走进了后厨，拿出一个早就包装好的袋子，塞到了莱尔的手里。
“对了，这么长时间过去了……伊莉娜小姐——”
安娜伸长脖子，期待地看向伊莉娜的眼睛。
“那个……人工魔女转化的项目……有没有推进啊？”
眼里充满渴望与希冀。
伊莉娜摇了摇头，脸上带着些许无奈:
“抱歉了，小安娜，很多资料都在战后遗失了，人工魔女……我们也没有更多的消息。”
“这样啊，真的是，这都十多年过去了西梅莉亚大神怎么还没有选中我啊!”
安娜只是叹息着，脸上却没有多少遗憾。
“你们回来了就好，有时间要再来看看我啊。”
伊莉娜和莱尔微笑着点头，拿着手中的袋子走出了大门。
她打开莱尔手中袋子，看向里面包装好的蛋糕。
巧克力芝士慕斯——她还记得啊。
记忆开始跟现实重合。
一切好像没变，街道依旧是那个街道，她依旧可以跟路上的姐妹们打招呼，聊天。
安娜依旧没有成为魔女。
但所有的人与事似乎都已经面目全非。
毕竟坎蓓拉终究不是从前的人偶工坊。
莱尔那时还很活泼，还不像现在那样沉默寡言
死去的人终究回不来了。
伊莉娜抬起头，对上莱尔满是担心的眼睛。
“怎么了，莱尔，干嘛这样看着我。”
她捏着自己的衣角，对着面前的魔女露出一个浅笑。
“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小姐……您为什么不让安娜成为魔女呢？”
伊莉娜顿了顿，看向身侧的莱尔。
“她呀……她不合适……她没有必须成为魔女的决心，也没有天赋。”
“要是让她真的成为魔女的话，想必很快就会死掉的吧。”
“那莉莉小姐又是——”
伊莉娜将手指竖在莱尔面前，对着她眨了眨眼。
“莉莉呀，她跟其他人不一样。你很快就会明白的，莱尔。”
伊莉娜露出一个人狡黠的笑。
对于“魔女”来说，莉莉·盖洛普是不一样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