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百多年前,联合王国还没成立,帝国还只是帝国的时候——
在帝国的边境,有一位贵族。
她一还开始不是魔女,作为人类快快乐乐的长大。
她有着一对爱着她的父母,一个可爱的妹妹,一个可靠的兄长。
边境伯爵之女的身份让她衣食无忧,让她可以抛弃大部分繁文缛节,去做一些自己感兴趣的事。
她可以尽情地钻研炼金术,学习各种奇特的知识——哪怕她在这方面的天赋并不高。
直到伯爵逐渐老去,兄长继承父亲的衣钵。
本来应该是这样子的。
但很快一切很快都变得不对劲了起来。
帝都发生了一起大规模的政变,为了维护王室的“正统”,战火很快由中心向四周扩散。
没有任何征兆,
内战就这么突兀的开始了。
倒塌的城墙,在夜晚泛起的火光,和止不住的嚎哭。
有人在死去,有人在挣扎,有人还在废墟之中悲鸣。
所有的法律条文都变成废纸,所有的道德仁义在此刻变得一文不值。
她平时引以为傲的口才与聪明才智瞬间变得毫无意义。
所有人都已经疯了——为了那个还没人敢坐上去的王位。
父亲也快疯了。
不知为何,他与从帝都来的密探的谈话被泄露出去了。
所有人都说,边境伯爵意图谋求王位,颠覆帝国正统。
于是边境伯爵就成为了内战的第一个牺牲品。
夜晚的火焰也因此燃起。
但在大火之中——还有一个人对她伸出了手。
一个纯白的高大人影,看不清脸庞,看不清身形。
无论是往来的士兵与流民,还是逃亡的贵族,都对祂视而不见。
如同鬼魅与幻觉一般,不可知,不可感。
“你……是谁?”
伊莉娜问,抬起头,面无表情地看着祂。
“嗯……按照你们能理解的话来说……你们可以叫我‘伊克莉普萨·西梅莉亚’。”
没听说过。
“我是一个魔女,孩子……你们也当是魔女。”
祂便答道,话语中满是温柔与期许,声音虚幻而又真实。
“那……变成魔女的话,我可以活下去吗?”
伊莉娜看着逐渐围上来的士兵。
你已经是魔女了,我的孩子。
【数据删除】的魔女/阴影的魔女。
祂轻声道,声音在黑夜中消弭。
我还以为我已经忘了这段记忆了。
伊莉娜睁着眼睛,看着镜子中的自己——穿着贵族繁复服饰,遵从着人类礼仪的自己。
仍作为人类,而非魔女的自己。
“我还以为你已经死了呢,我都快要把你忘了。”
她拉高自己的帽子,举起魔杖,向着过去讥笑道。
她应当只是魔女才对,从一开始便是魔女。
“你不会忘记的……只要你仍是魔女,就必须承认我们源自人类的事实。”
镜中人没有任何反应,只是平淡地回答着,毕竟她们本就是同一人。
魔力的光芒亮起,扭曲的力量笼罩在镜面上。
伊莉娜阴着脸——看着镜子中不断蔓延的裂痕。
“好了,现在,请你闭嘴。”
她看着贵族的影子在镜中逐渐模糊,被戴着三角帽的阴沉灰发魔女所取代。
她已经是魔女了。
但镜子中却还有着其它魔女的痕迹。
伊莉娜看到自己左半边脸被带着铁冠的魔女所取代,右眼化作鲜亮的绯红色。
手中的法杖被换成了有狼首标志的大剑,胸口绘制着浅色的符文。
她感受到自己的袍子被潮水打湿,感受到周身飞舞的灰烬。
镜中的影子变得不再是自己,反而更像不同魔女化作的剪影。
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厌恶自己作为人类的历史来着——
记忆中是一片空白。
这不对——自己不该是这样。
她看到雾气升起。
她看到站在自己身后的“魔女”。
看不清脸庞,被灿烂的白光所覆盖,比自己略高一些的魔女,只能看到绿色的眼睛。
熟悉的,但却又没有一丝记忆,从未见过的魔女。
这不太对——
伊莉娜转过头,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已经不再是自己的房间。
是梦吗?她开始意识到不对。
镜子不知何时开始消失。
她看到了被暴雪中的废墟、永不停歇的火焰、正在坍塌的高塔——
天空中的蓝月正在下沉。
耳边是魔女们的呐喊,往来的魔女急匆匆地冲进了风雪中,时不时仍有魔女不甘地向高塔的方向飞去。
她看到了人偶工坊的倒塌。
是梦啊。
浓雾依旧没有散去——
伊莉娜就站在废墟里,往来的影子从她的身上穿过,继续沿着既定的历史行动着。
这是她曾经经历过的:
教会与帝国的斩首部队突破空间锚的封锁,直接空降在人偶工坊内部当中。
这几乎是一场屠杀。
为首的猎人挥舞着大剑,开始“狩猎”与“净化”。
她记得的,她们付出了巨大的代价才——
记忆开始断片,到最后,脑海中的回忆只剩下魔女们沙哑的啜泣。
有谁死了?有谁活了下来?
好像……有很多姐妹死了?
当时具体发生什么……来着。
赢了吗?好像没有。
她感受到一阵阵头痛欲裂,自灵魂涌上身体,避无可避。
她只知道,在这次袭击半年之后,战争就开始了。
伊莉娜睁大了眼睛,在这片“回忆”中看到:
那名“魔女”在废墟中抱住了“自己”——
“没事的,伊莉娜,我还在这里……别怕……一切都结束了。”
维丽安看着逐渐睁开眼睛的伊莉娜,稍微松了口气,但面上仍是止不住的担忧。
“你终于醒了……”
“维丽……安?”
伊莉娜睁开了眼睛,有些恍惚地看着面前的人。
“你怎么来了?”
这几天维丽安应该还是很忙的才对。
维丽安看着还不是很清醒的伊莉娜,叹了口气。
“你都睡了两天了,我再不来看看你到时候死在家里我都不知道。”
她皱着眉头,有些担心地看着伊莉娜。
“你到底是怎么回事……我给你检查过了,身体没有任何问题。”
身体没有受伤,没有中毒也没有被诅咒,就连魔力都十分稳定。
如果不是一直醒不过来的话,单看结果根本找不出任何问题。
“好啦,现在没事了。”
伊莉娜摇了摇头,对着身旁的维丽安伸出手,轻轻抱了上去。
“这两天……我很担心你。”
“战争开始之后……我就一直很担心你,担心……你在前线出什么意外……”
她能听到维丽安有些颤抖地声音,小心地轻拍着她的后背。
“好啦,我这不是没事吗?”
只是做了一个噩梦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说起来……我梦到了什么来着?
“再怎么说,我都到坎蓓拉了,总不能在你们眼皮底下莫名其妙地死了吧。”
能成为传奇的魔女都没有那么脆弱。
“伊莉娜,你……以前有过类似的症状吗?”
她对着远远看过来的莱尔眨了眨眼。
“当然没有,敬爱的维丽安女士,我真的没事,你没必要这么担心的。”
“我会让莱尔看好你的……在我们把原因找出来之前……你就先专心准备莉莉的转换仪式吧。”
维丽安站起身来,再深深看了一眼伊莉娜,还是有些不放心:
“有什么感到不对劲或不舒服一定要跟我或者莱尔说……”
伊莉娜只是无奈地点了点头,看着维丽安走出房间,还时不时转过头看她两眼。
房门被关上,除了伊莉娜外,只剩下站在门旁的莱尔。
“小姐……你没事吧?”
她走过来,有些担心地看着伊莉娜。
莱尔半蹲在伊莉娜面前。
“只是做了个……不是很好的梦……嗯,先别告诉维丽安……”
莱尔犹豫地看着她,还是勉强点了点头。
“您的意志。”
对于魔力化程度比较高的魔女来说,随着生理结构的改变,她们已经很少做梦了。
更不会像她现在这样,连续做了好几晚的梦,只有一种可能——
梦境本身,必定是在预兆着什么。
伊莉娜尝试回忆起梦境中的场景,却发现所有记忆都已经消散,唯一能想起的,只有一双绿色的眼睛。
她遗忘了什么,但先前却一直没有感到异常。
如翡翠般的眼睛。
她很确信自己绝对见过拥有这个特征的魔女。
但无论如何都无法回忆起来。
“莱尔……这两天我们一起去搜集一下魔女转化仪式的素材……然后……”
伊莉娜伸出手,从阴影中将自己的魔杖拿出。
“再去一趟——去——”
她是要去哪来着?
伊莉娜看着因为她迟迟没有下文而面露疑惑的莱尔。
她有些无力地放下了手。
“算了,去哪让我再想想吧,我先……一个人静静吧。”
伊莉娜坐在床上,有些恍惚地看向墙上的镜子。
从战争结束开始……她的精神状态就好像有些不太对劲。
先是每天睡眠时间越来越长——这已经有些不对劲了。
像卡桑德拉那种级别的魔女,别说犯困了,一口气半个月一个月不睡觉都没有任何问题。
她们会有睡眠的行为,更多的只是因为长期的习惯或为了减轻精神压力,而非生理上的需求。
伊莉娜皱着眉头,看着镜子中的自己。
还有自己的记忆问题……
啧……怎么感觉身上的问题越来越多了,跟她同期的魔女哪个像她这样。
整得跟个精神分裂病人一样,整天神经兮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