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又是怎么变成这幅模样的？”
‘是因为你，当然，也有我自己的意愿的因素，我的伊莉娜。’
伊莉娜睁大了眼睛，轻皱着眉头:
“因为我？”
她有些不理解，为什么是她？
‘当然，因为你，还有我的权能。’
面前的魔女慢条斯理地讲解着，语气自然，语言平稳而流畅。
正如她还活着那般。
‘因为我的权能，‘幻想，同构，复现，替换’。’
捏造概念，用魔力填充骨架，构造实物，然后化为现实。
是可以完完全全将魔力的性质改变，甚至化为另一种与魔力毫不相关的物质的诡异能力。
‘虽然我说过我是魔力的造物，但我却并没有魔力的波动对吧。’
伊莉娜点点头——她确认过得这就适合彻彻底底的幻影。
‘这是因为组成‘我’的魔力已经完全转化成了你眼中幻想的一部分……它融入了世界的规则，已经不再是魔力的一部分。’
‘魔力只能改变我的存在形式，比如将我从一摊死水的静态化作一个活生生的，只存在你眼中的‘幻影’。’
薇奈摆了摆自己的手臂，说道。
‘当然，你要是把我当作普通的幻影也可以，毕竟我现在跟它们也没什么区别。’
‘甚至你愿意的话，甚至可以用魔力或炼金术赋予我实体，这样我就可以和你们面对面说话了。’
“你源自她的魔力，拥有她的全部记忆，甚至还能够拥有实体——”
这跟活着有什么区别吗？
但虚幻的手指停在了伊莉娜的唇前。
不，我更多的来自于你的记忆。
‘不一样的……伊莉娜。’
薇奈只是无奈地笑着，仿佛早就想到了现在的对话。
她总是这样。
‘在时间的记录里，薇奈·圣琳娜已经死了，她的一部分魔力散逸在空气中分解，另一部分融入到了你的体内，已经彻底成了你的一部分了。’
‘幻术魔女已经死了……时间河已经记住了那个时间点……无论我变成什么样都无法掩饰这个事实。’
薇奈轻轻挥舞着手中的魔杖。
‘我很高兴你能这么想，伊莉娜，但我没有魔力，无法使用法术，并不是真实的魔女，更不是幻之魔女。’
‘魔女没有真正的灵魂，你应当知晓，死去的魔女是无法得到救赎的。’
她平静的说着，最后缓缓露出一个微笑。
‘我很高兴你能这么关心她。’
但已死者永不复生，没有魔女能够逆着时间前行，这就是魔女世界的铁则。
‘随便你把我当作什么都好，只要你能清楚，薇奈·圣琳娜已经死了就行。’
她只是已死者最后的残念。
伊莉娜沉默了良久。
她还是看着薇奈的平静中带着温和的眼睛。
“那……刚才你说，是出于你自己的意愿，薇奈姐，你又是为什么才出现的呢？”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薇奈只是微笑着摇摇头。
‘你们先吃晚餐吧……我在旁边看着就好。’
伊莉娜看到了莱尔拖着餐盘从厨房里走出来。
以莱尔对造食术的造诣，她并不能做出一些毕竟精致的食品。
造食术对魔力的操控要求非常高，而我们的莱尔小姐对这方面的天赋显然不是很高。
尽管比较沉默，但她的魔力是偏暴躁一点，更加难以控制的。
在更多时候，莱尔还是喜欢自己亲手来下厨。
一直都是这样，今天也不例外。
伊莉娜看到薇奈坐在自己身侧，坐在她以前坐的地方上。
“今天的晚餐的主菜是煎鳞鳕鱼，烤亚速尔地龙里脊肉，以及红菜汤。”
‘今天的晚餐还是这些吗？以前在人偶工坊的时候你可以对食材没什么挑剔的。’
两个人的声音同时在耳边响起，但伊莉娜只是点了点头，就默默地把自己的餐盘拉了过来。
于是没有人再说话，是剩下轻微的咀嚼声，与刀叉之间的碰撞声。
鳞鳕鱼是生活在冰原海域的魔力生物，亚速尔地龙则是生活在冰原的一种常见龙种。
都是被魔女大量养殖的，十分普遍的食材。
而且都没有肉腥味，口感很独特，料理起来也很容易。
伊莉娜的身体很奇怪，基本上大部分有腥味的肉类都无法入口，哪怕处理地再好也会吐出来。
幻术工坊原先的位置也很偏北，能够获取的让她吃下去的食材也就这几种了。
这些年来，已经习惯了。
“莱尔。”
伊莉娜一挥手，桌上的残余物便被阿梅利亚融进阴影里。
这些东西让阿梅利亚随便处理一下就好。
她拉住了莱尔的袖口。
“怎么了？”
莱尔只得重新坐下，收回伸向餐盘的手。
她自己来也不过是放清洁法术而已，交给阿梅利亚倒也没什么问题。
不过阿梅利亚最近好像灵活了许多，不像是以前没有具体指令就呆头呆脑只会吃的样子。
莱尔看着黑雾裹挟着瞬间被清洗干净的盘子，灵活地钻进了厨房里。
她转过头来，看向伊莉娜。
她湛蓝的眼睛正里泛着一丝绯红色，格外显眼。
“先坐好，闭上眼睛。”
小姐又要做什么？
莱尔看了伊莉娜一眼，乖巧得闭上眼睛。
“唔……先解开你的魔力护盾吧。”
伊莉娜转过头，薇奈正趴在桌子上，兴致盎然地看着她们。
她有一个想法。
“薇奈姐……按照你的说法，理论上，我是可以用权能让莱尔也看到你是吧。”
‘当然，现在只有你能看到我，是因为现在我就只是诞生于你记忆的幻象而已。’
薇奈点点头。
小姐……又在自言自语什么……嗯？
薇奈小姐？
莱尔强忍着睁开眼睛的冲动，乖乖坐在沙发上。
不知道为什么，她现在莫名有些坐立难安。
“也就是说，只要我想办法把薇奈姐你的构成和莱尔的记忆连接起来就好了吧。”
‘按理来讲是这样的，莱尔对你基本不设防，你来的话应该没什么困难。’
“诶，你过来干嘛？”
薇奈起身来，慢慢挪到了莱尔面前。
小姐……在说什么啊？我应该没动吧。
伊莉娜伸出手，轻轻地放在薇奈额头前。
魔力开始涌动。
幻想 同构 复现 替换
幻影的身体开始崩解，离散，化作一块块如镜面般的碎片，漂浮在半空中。
伊莉娜有些生疏地将魔力填充进权能的缺口中。
这是她第一次有意识地主动使用这个能力。
空中的碎片中闪烁着她，闪烁着薇奈若隐若现的身影。
这是“幻影”的构成——
并非最初形成时的状态，毕竟薇奈出现的过程伊莉娜并没有详细了解。
这只是她所想象的，复合她的认知的“结果”。
用她脑海中的清晰幻象去替换模糊不清的现实。
这是幻之魔女的权能，幻象，同构，复现，替换——
覆写现实[Araus Sphaela]
她看着这些碎片泛起光泽，发出如同魔力般的波动。
魔力——记忆。
薇奈说，她的构成来源于她自己的魔力与我的记忆——
魔力即记忆。
伊莉娜突然反应过来。
是了，魔女们没有灵魂，就连构成身体的都是纯粹的魔力。
每一丝魔力都是信息的载体，承载着魔女的记忆，与“魔女”的概念。
她体内的魔力确实有一部分属于薇奈，也储藏着薇奈完整的记忆。
但毕竟——
幻之魔女已经死了。
体内的魔力是属于她自己的，而非幻之魔女的。
幻之魔女的概念已经消失了。
“莱尔，放轻松。”
伊莉娜伸出手，小心地摸上莱尔的脸。
蓝色的魔力在浸入莱尔的皮肤。
莱尔感觉到自己的魔力在流失，连同着大脑也变得昏昏沉沉的。
但新的魔力又涌入身体中，与原先的融为一体，毫无违和感。
仿佛本来就存于那里一般。
在魔力与魔力的交换中，回忆逐渐充斥大脑。
“莱尔……你确定要转去人偶工坊吗？”
她听到薇奈的声音。
“我确定，薇奈小姐。”
“好吧好吧，相比也是为了那孩子吧……明明你们只见过两面，你真的确定吗？”
薇奈的声音里带着些许无奈，但更多的还是止不住的笑意。
“小姐！”
“好了好了我又不会拦你，真的是，你要去的话……还不一定能直接见到她。”
“我还是帮你给维丽安写一封推荐信吧。”
“只是啊……没想到莱尔你这么快就不要我了，真是让人感到伤心T_T……”
“薇奈小姐，你不必勉强自己的，我们都见识过你的演技的。”
莱尔叹息着。
面前的魔女带着些许莫名的笑。
“过段时间我也会去找伊莉娜妹妹的，你可要好好照顾她啊。”
记忆，所有关于幻之魔女，所有关于薇奈·圣琳娜的记忆在脑海中浮现，闪烁。
逐渐模糊，又逐渐清晰。
她感到自己的意识在不断沉沦，一种强烈的窥视感自四面八方传来，直勾勾地盯着她。
有这股莫名的熟悉感。
但，是小姐做的，应该没什么事吧。
莱尔的意识开始下沉。
从头到尾，她都没有任何一次过激的反应，任由着伊莉娜操控着她的魔力与意志。
薇奈已经从碎片状恢复了过来，坐在莱尔正前方，捂着嘴笑着。
“莱尔——莱尔——”
伊莉娜轻轻摇了摇莱尔的肩膀，看着她有些迷茫地睁开了眼。
嗯……面前是不认识的魔女……她有史以来第一次这么希望。
莱尔能感到自己体内的魔力近乎停滞。
毕竟出现在面前坏笑着的魔女，是已死的薇奈·圣琳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