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调查得怎么样了。”文生端着餐盘，坐在了唐巧心的身边。
“没有一点起色。”巧心叹着气摇了摇头，“另外那两个女生我也试着旁敲侧击地问了她们军训费被盗当日的行踪，听不出来有什么疑点。而且相处了这几周，她们看上去也不像是那种人。”
“如果是你这样说的话，那应该准没错了。”此时文生双手捂脸，看样子他被逼到了绝境。
“这几天有好几个人都被传唤出去问询了，高年级低年级的都有，估计佩佩的事或多或少都被传出去了。后面这段日子不难想象她会有多难受。”说到这里似乎感同身受一般，唐巧心的两只手互相紧紧握住，不停地进行揉搓。
“唐巧心，我们也只不过是学生，很多事情不是我们想怎么样就怎么样的。”
“也是。”听到安慰的话语，唐巧心再次长叹一口气，不过随后她便恶狠狠地说道，“那个人就是故意等佩佩回来再偷的，真是太坏了。”
“嗯。”严文生只是表面应答了巧心，其实他心底里还有一番话，不过要是现在告诉唐巧心的话她一定会要求继续追查下去，所以文生把话咽在了肚子里。
这件事奇怪的点就在于犯人的矛盾性。这个人表现出来的谨慎与她最终做出的行为完全不符合。她既可以做出像只偷小面额的钱币，等余佩佩回来再栽赃嫁祸这种“聪明”的事，也能够做出像短时间之内连续大范围作案这种明显会增加被抓概率的“蠢”事。
过于割裂的行为和背后的动机，使得文生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想，不过，现在要证实还需要一点时间。
文生和巧心二人各怀心事默默地吃完了盘中的食物，然后分道扬镳。对于文生而言，真正的考验可能现在才刚刚开始。
23
这天上午最后一节课是白老师的课。
黑板上的数学公式以及这次月考要注意的点被反复强调，所有人都专心致志地做着笔记，唯独只有一个人呆若木鸡，与其他人格格不入。
不用特别说明，这个人当然是余佩佩。此时的她全然听不清老师的讲课，恍惚间仿佛去到了另外一个世界，在这个现实世界的余佩佩已然失去了存在的价值。
自打那天哭着逃离教室后，就没有人会说她什么，也没有人会跟她说什么了。余佩佩事实上成为了班上“不可触碰”的人物。人人都有意无意地避开她，就连往后递资料这种小事，也绝不会有任何转身或者抬头的动作。
比冲突更可怕的，是无声的冲突。
在这种环境下的余佩佩，精神快要到达了极限。她出现了幻听，身边的人好像一直在偷偷地说着她的坏话。
“小偷，小偷，就是你，就是你，小偷，贼。”
这股声音的来源无疑是她自己的脑内，因为即使她捂上耳朵，也无法屏蔽。灵魂在痛苦中反复轮回之际，不知道什么时候，她突然站了起来，连她自己都没有发现。
“不是我！真的不是我！”她发出一声怒吼。
课堂上的同学顿时鸦雀无声，瞪大眼睛看着余佩佩。
于心不忍的白老师放下粉笔，来到余佩佩的面前，拍了拍她的肩膀，让她坐下。
“佩佩，老师和同学们都知道不是你，你先坐下吧。”
意识到自己失态的余佩佩眼眶红润，低着头坐回了椅子上。
很快，黑板与粉笔摩擦的声音又重新恢复，大家就如同没事人一样继续学习。转眼之间，下课的时间到了，可余佩佩没有发现，她什么都听不见了。
“佩佩，佩佩。”
唐巧心摇晃着余佩佩，试图将她从虚无状态中唤醒。
余佩佩呆滞地看了一眼唐巧心，问道：“怎么了，班长。”
“我看你这几天都没去食堂吃饭，估计都是吃的泡面，对吧。这样吧，我跟你一起去食堂，咱俩一起吃。”
“不用了，谢谢。”余佩佩有气无力地回道。
看着无精打采的佩佩，唐巧心朝尚未离开的严文生大喊：“喂，你不是还欠我一顿饭吗，今天就请我们两个去吃吧。反正饭堂的菜也不贵，就算便宜你了。”
“喂……”无语的文生看了一眼唐巧心跟她身旁的余佩佩，也不打算再反驳些什么，直接说道：“行吧，就算我欠你的。”
“佩佩，我们走吧。”说罢，唐巧心准备将余佩佩拉起身。
就这样，余佩佩被强迫起身。严文生和唐巧心一左一右，宛如两个护法，将她送往食堂的路上。
然而，就在他们没走出多远，意外还是发生了。
迎面两个女生有说有笑地朝他们走来，在看到余佩佩的一瞬间，她们的脸色马上发生了变化。只见她们双眉紧皱，十分不友善地冲向夹在中间的余佩佩。
“我说，你怎么有脸继续待在这个学校的？”女生A率先发难。
“我……我……”余佩佩口吃不停，她不知道该如何反击。
“当小偷还有脸了，你怎么不去死啊，去死了得了，这么点钱也偷。”，女生B骂道。
“估计是家里出去卖的，就差这么点钱了，算我施舍给你的。我不要了，行吧，贱人。”女生A说完之后，恶狠狠瞪了余佩佩一眼，然后挽着同伴的手离开。
此情此景，文生自然是说不上什么话，何况女人之间的战斗他本就不熟悉。然而唐巧心也凝噎了，她被激烈的言辞所激怒，但一时半刻她也想不出更好的话来。
余佩佩沉默了半天，随即用力挣脱了唐巧心的手，一个人回到了宿舍。
文生和巧心相视一眼，眼神中透露着无力。
24
是日下午，一大群人将女生宿舍团团围住。学生们如同看戏一般议论纷纷，教师也乱作一团，有的在不停训斥舍管为什么没有锁天台的大门，有的则是火急火燎地打着报警电话。
为首的高一教导主任，只见他焦头烂额地持握着扩音器，对着宿舍楼顶声嘶力竭地呼喊：
“同学，你先下来吧，有什么事可以跟老师谈，不要做傻事。”
余佩佩将半截身子伸出女生宿舍天台的围栏，她看上去十分慌张，实际上她的内心与她的表现相符，仅凭一时的痛苦让她有了轻生的念头，可当真正面对十多米的高空时，恐惧又阻碍她再往前一步。
“我难道连死都要害怕吗？”没有理会楼下的骚动以及老师的劝阻，余佩佩开始了自嘲，“这些人，都以为我是贼，都看不起我，如果我现在折腾半天就乖乖自己下楼，她们只会更加嘲笑我。我绝对不能原谅她们，我绝对，要让她们好看。”
余佩佩咬了咬牙，身体在半空中的部分又多了几寸。几个老师吓得连忙大喊，人群里的女生也开始尖叫。
文生此刻也在茫茫的人群当中。他没有预料到会发生这种事，不，他内心隐隐约约已经感觉到余佩佩离开他和巧心时那种不同于往常的神色，那种什么都无所谓了的气场，他见识过。
“现在是上课时间，女生宿舍的铁门早已关闭，余佩佩是中午一直没有离开宿舍，或者说她一直待在天台。”文生如是分析道，“想必她也经过了长时间的思想挣扎，才走到了这一步。如果现在要救的话……六楼，爬上去要个几分钟，而且还不能让她发觉，否则搞不好还会刺激到她，可是即便能上去，万一余佩佩因此惊吓就往下跳，那上去的人所承担的责任可想而知。”
严文生难以做定夺，只是愣在原地。但是有人已经做出了选择。
从舍管那里一把夺过钥匙，唐巧心直接开门上楼，其速度之快，连在场的老师也来不及反应。
转眼间巧心来到了天台，她看着背对她的余佩佩，没有任何犹豫，直接冲上前死死将其按在地上。
“放开我，放开我！”余佩佩不断地左右翻滚，企图挣脱唐巧心的束缚，可对方此时的力气大得惊人，刹那间余佩佩被完全制服，连哭喊都停下了。
回过神来的白老师带着几位男老师一起上了楼，几个人合力夹住余佩佩，硬生生把她抬了回楼梯。
“真是的，以后再这样，我可就不管你了。”唐巧心一边擦着余佩佩的眼泪，一边说道。
看到事情平息，严文生背对着吵闹的人群，若有所思地离开了现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