附近的精灵们已经听说了刚才发生的骚动、洛希欧和怜在路上遇见了那些前往圣域巡视的守护者,当他们抵达驻地时,许多人还没有睡觉。
随处可见的小型方尖碑与发光植物象征着驻地的边界、这处被几乎密不透光的森林覆盖的神秘保留地中央生长着许多粗壮的古树、茂密的树冠彼此相交形成足以遮风挡雨的屋顶。在许多古树中央的空地上留有一处天然的水池、那些从树海来到这里的精灵学徒们正坐在水池附近休息着。对于精灵而言这就是他们平日休息和恢复的传统方式。
“住在学园里的话,没有这种地方会很辛苦吧。”洛希欧看着水池上浮起的光球对怜说道。
“不需要为我担心...湖光学院内部也有一处,无论是哪个学院的学生都可以使用、平时的日程也很宽松。而且、在弟弟身边我就可以恢复活力了。”怜的表情几乎没有变化,洛希欧感觉到自己的后脑被她用手搂住、两个人的额头马上碰在一起了。注意到周围学生们的视线后他马上推开了怜。
“这是你的胞弟吗?怜、我想一定是个坚强的人族或是明亚。”曾在神廷追逐手杖的闹剧中有过一面之缘的精灵过来向两人问好,他犹如刀削的脸颊线条令人产生难以接近的印象。
“不要强调他的种族,而且你不知道他的血统很复杂吗?我对你说过的。”怜心平气和地纠正着。他们沿着建立在古树枝干上的旋梯向上走去、许多混合着圆石和木材的房屋镶嵌在这些庞大植物的胳臂上,从材质上看与外部世界几乎无异、但风格和样式完全不同。
“抱歉、是我失礼了。”
洛希欧并不在意那种说法、从外貌上看他的确有着鲜明的人族特征,刚才的一番话倒让他想起那些生活在城市中的不同族群。在选择多种族聚居生活的人类中,人族、矮人、明亚、文灵和部分精灵算是随处可见;虽然这些种族在城市内也有属于自己的街区,由于几个纪元前人们的体貌就逐渐趋同、加上许多种族特征并不显露在外表上,导致生活在一起的人们彼此之间都没什么差异感。
与之相对、那些按照部族或组织离群而居的人类与聚居地保持着距离:部分精灵族、影族和不死族都有着自己的领地,对他们而言自己也许算得上新鲜。此外、大多数人们一辈子都没见过已经很久没有出现在世界上的纯种天使族和神裔。
“房间就在这里、虽然你们只停留一晚,但圆木广场上的饮食还请随意享用。”以同学之间显得有点生疏的礼节与怜道别、看上去有些年长的男生将他们留在房间里就离开了。
洛希欧将斗篷和外衣脱下坐进一把扶手椅,布满整个房间的菱形纹饰和精灵族风格的装扮令他感到仿佛置身异界。在他身后的怜无拘无束地倒在床上。
“没想到树海来的精灵们会经常来这里,你不去下面的水池吗?在床上休息还不习惯吧。”
“其实我觉得差别没那么大、而且我喜欢和弟弟待在一起,”仰躺在床上的怜侧过头看着他,“我们已经分开太久了。”
对她来说的确如此,虽然洛希欧此前并不认识怜,但从其他人的角度换位思考是他常做的事情、所以他早就适应了怜的种种行为。
“那么...你要对我说的事情是什么?”
怜的视线仍然锁定在他的脸上,她眨着眼睛好像没听见一样开始自说自话:
“我可以叫你小洛吗?”
“什么?”
“你瞧,我知道聚居生活的人类们的伦理、总是用弟弟来称呼你显得太疏远生硬了,我想让你认识到...我们的血缘关系并不是那种被任何社会或是家族捆绑起来的东西、这可能对没有出生在树海的你来说很陌生。”
洛希欧并不否认这个事实、他也不讨厌这个称呼,不过...
“我...觉得现在的自己很幸运、无论是你还是那些帮助我的人,甚至他们好像没有特别在意就给予了我恩惠,在以前这是无法想象的事。”
洛希欧别过头看向窗外旁的夜色、他认为自己如果现在与怜对视他就没有勇气再说下去。
“所以我也希望...只是这样就好、平安的日子能继续下去的话。但是在星钟塔顶层的时候,我也明白了那不是逃避可以解决的问题。虽然无从参照、但对我来说怜的确就是真正的家人,只是我现在还不敢享受这样的称呼、好像这样就会让仅有的幸福破碎...”
停顿的时候他捏了一下鼻尖、怕被她打断似地马上又快速说下去:
“我明白怜想说的话、不过毕竟感情也需要经历来体验,所以先等一等,到那个时候我应该可以坦率地接受姐弟之间亲昵的称谓吧。”
身后传来衣物与床单摩擦的声音,洛希欧感觉脖子好像锈住了一般无法回头、但嗅觉告诉他那种温暖的香气突然靠近了、怜从后面抱住了他的头。
“如果你对圣域不感兴趣、我不会让你为难来帮忙。”
洛希欧马上转过身看着她、他的眉毛稍微皱了起来,眼睛里有种深邃的光芒。
“就算你和我没有任何关系我也要去、对我来说之前你就是这样帮助我的。我不能想象那个没办法活下去的自己会忽视这件事。”
银发的精灵溺爱地垂下睫毛、只有嘴角稍微翘了起来。
“可是,我的弟弟啊...只有发自内心认同彼此联系的人,才能一起进入圣域的试炼。如果你在心里不认为自己和树海有所关联,那就是无效的。”
她松开了洛希欧的肩膀向前走去,斜坐在窗台上。
“圣域的真正名字是:真实之镜遗迹。那是从远古时期就存在于这里的神秘镜体、据说它是在天界的战斗中陨落掉下来的碎片,掌握着能够维持真实的力量。”
洛希欧心中思绪万千、但他还是集中在眼前的问题上。
“那也是遗物?”
“不、它们不一样...虽然精灵记述的历史和外界有些不同,但在这方面还是基本没有差别的。真实之镜并不是遗物、但和遗物也有着紧密的联系。”
“那么,它也可能被神廷盯上吧?”
“大概,神廷残酷地奴役着名为底索亚的土地、不惜令那里的生命陷入无尽的苦难中,一定有什么特别的目的。”
——如此直接而露骨的批判大概只有怜这样出身于非聚居地的种族会毫不在意地随口说出来。
“嗯...你认为他们意识到了自己在做这样的事吗?”洛希欧心头一动,他想听听怜的看法。
“不一定、也许他们将这当作正义和福祉,但我讲述的是事实、与道德无关。就像你没有出生在树海,但是圣域的眷顾仍留在你身上,我们的血缘和联结也不会被斩断。”
怜从桌边的小袋子里拿出一对拼在一起的徽章,上面有一颗参天巨树的图案。洛希欧的目光接触到徽章的瞬间,某个飘渺而无法理解的声音在他的脑海中响起、奇怪的是他自动理解了那段话:
“来自精灵某个部族的双子,将会突破守护者的界限、成为真实之镜的发现者。纯洁和真诚的爱将他们连接在一起、在一颗星辰到来之后,这段史无前例的道路会使古代神圣的力量苏醒。”
“你也听到了吧?但是我仍然不会强迫你,即使纪元树记载的预言没有这样要求、我也不想让你违背自己的内心。”
“为什么不试一试呢?也许我们刚好符合要求。”洛希欧想起昂戈诺说过的话,他伸手握住那对徽章、怜正拿着另一边;他们就这样保持着直到淡绿色的光辉沿着巨树的枝干从中间将徽章分开。
“...好吧,那么就让真实之镜的入口来揭晓答案吧。”
即使表情几乎没有变化洛希欧也能感觉到怜很高兴——这种敏感也是血缘的联结吗?他看着她走向床边拿起纱帐一样的东西架起来然后看向自己:
“洗浴的地方在房间后面、就寝之前我们一起去吧?”
“等一下...你是说要一直在一起?”他突然意识到怜之前所说的任性似乎另有所指。
“当然、既然弟弟愿意帮我的忙,就从这里开始吧。作为命运的双子、这是必须的事情。”
怜一本正经地说出十分不妙的话,但这里不是聚居人类的领地、而是她的棋盘。身为棋子的洛希欧只能任由这位棋手带着胜利者的得意拉着自己走向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