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从小长大的,是一条小村落。
尽管杜小文这一路有意开得平稳,架不住几分钟的车程也就到了,他在村口对面最后一个红绿灯前停了下来,大概是为了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手足无措,他拿出自己用了好几年的老款手机看了会儿直播,期间还心不在焉的点开了几张美女照。
这确实是他平时爱看的东西。
“表哥,喜欢这种?”
后座的青梅竹马好像也在与他一起看手机上的直播内容,问了。
“喜欢的话倒谈不上,不过确实挺好看的……呃不是,我的意思是,这肯定没你好看。”
终于绕开了那个让他招架不住的话题,杜小文又活络了起来,但还是求生欲满满,以为她多少是有些不开心了。
毕竟他此时正在翻看的路拍照片里美人气度超然,彷如谪仙子一般,眉眼间的大方包容更是让人沉醉。
可岂料,他这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并没有太多的恼怒情绪,反而安静的看了他一眼。
杜小文通过后视镜将这一切看得一清二楚。
最后过了红绿灯,到了村里,她什么也没说,在简单的与他道别后就带着自己的行李箱下车回家了。
可也不知是不是错觉,杜小文好像从她临别的那一眼中看到了似笑非笑的意味。
“怎么总感觉她笑起来有种说不上来的眼熟感?难道她们这种漂亮女生都大差不差的长一个样?”
杜小文与几个村里人打过招呼,干脆把车停在了路边歇会儿,可这不经意的一瞥,他却看见了自己手机的直播间,尽管热度有所下降但还是不乏有人在评论区里大发美照,更有甚者都干脆把柳妈美照设置成了头像,他这几天也刷到不少次,早就看习惯了。
可这一次,他忽然注意到其中一张路拍照。
那张恬淡出尘的侧颜,似乎有几分眼熟,尤其是眼角那一抹格外吸睛的泪痣……
杜小文的心头狠狠一跳!
要知道他刷视频基本也就只是看个颜值,再加上流出来的照片大都是些侧面角度的现场照,让他根本就无心去细看周遭环境,可当他真正静下心来去观察才隐约察觉出些端倪,他按捺下逐渐加速的心跳,在直播间里耐心翻找起了过往几天的直播记录,很快就找到了几个关键词。
‘柳妈姓苏’‘云江大学’‘回老家了没得看了’‘只剩下这坨胖子看了’
柳妈……姓苏?
这再简单不过的几个字让他呆愣当场,如遭雷击。
想到了刚才后座的青梅竹马那一句‘表哥喜欢这种?’,以及她下车时似笑非笑、却什么也没与他说的微妙眼神。
他终于恍然。
一直都觉得她在大城市过得很好,在同龄人中格外出众,可万万没想到他还是低估了,原来直播间里引来数万老色批围观、连他也看了好几天的柳妈,真实身份就是他杜小文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也就是说他这一路上为了缓解尴尬而刷刷视频,结果反把自己搞得更尴尬了还不自知!
他竟然一路上都在当着人家的面,看着人家被流传到网上去的社团cos照!
“不不不对,重点错了,重点是……怎么会是她?我到底都错过了些什么?”
一下子,刚才那股怅然若失的揪心感变得更加强烈了。
有种青梅竹马明里暗里留给了他无数次机会,可统统都被毫不知情的他挥霍了个干净的感觉!
“这个男的,看她的眼神也很不对,他们明显是认识的……不出意外的话,这应该就是她现在的男友吧?”
半晌,杜小文才冷静下来,他趴在自己的车上重新翻那些早已看过无数次的现场录像,最终定格在了她仙姿绰约、亲自下场与一位幸运男生暧昧互动的画面上,同为男人他能看出来,视频中这个皮肤微黑的男生绝不是幸运这么简单,看她的眼神明显不太对劲。
时常与这种人物打交道,早就没他这个竹马表哥什么事了。
另一边,苏婳并未将杜小文太过放在心上,还有真正重要的事情要做。
她穿过陋街小巷,带着自己的行李箱,走进了记忆中再熟悉不过的贫瘠小院。
她下意识放轻了脚步。
只见到一个早已秃顶的老爷子,今天应该是特地起了个大早,他用了多年的炉灶那儿烧火做饭,动作并不娴熟,脚边还放着一条刚从街坊手里买来的活鱼,这对于一个仅剩退休金也都掰成两半给了孙女和小姨一家的老人来说,已经是最能拿得出手的东西了。
她没有过于惊动老爷子,只是走去蹲下,自然的接过了老人手中起火用的木柴。
看得出来,老人家那双早已干枯的手微微一僵。
“幺幺?”
一声试探性的询问,叫的是她的小名。
“我回来了,爷爷。”
她扬起脸,露出了最温淡的笑,“是表哥刚去动车站接我回来的。”
老爷子离开小木凳,颤巍巍的拉着她从地上站起来,来来回回打量她,像是在通过这种方式看她在外面过得好不好,是不是又瘦了。
“没瘦,你每个月都给我打那么多生活费呢,已经很够用了,还有剩……放心吧,我在外面吃得很好。”
前世没能说出口的话,如今她亲口为自己补足了遗憾。
并不是在为小姨一家开脱,不过只是纯粹的让老爷子远离一切,远离卑劣肮脏的真相,所有的事情她都会处理好。
孤苦伶仃的老爷子看着久久归家的她,口中翻来覆去的也就只有那几句‘那就好’‘回来就好’。
她没让老爷子做这顿饭,接过柴火自己上手,尽管不太熟悉家中炉灶,但好在宿舍时偶尔也会自己煮点东西,不算一窍不通。
再加上老爷子搬来一张小凳在旁细心指点,她蒸鱼煮饭也算得心应手。
这期间,有些耳背的老爷子问了她许多,可唯独没提及过家中的事,用他的话来说每天不就是那样,没什么好说的,可苏婳心中很清楚老爷子的倔脾气,就算吃了亏也不想让她知道,她也就装作全然不知,什么也不去问,可她心中却是透彻如明镜。
与鸠占鹊巢的小姨一家住在一起,孤身一人无依无靠的老爷子自然少不了心酸。
可这个脾气也算火爆倔强的老人,到最后却都生生忍了下来。
她知道为什么。
无非是她与入狱的父亲,无论是给她打生活费,接她打回家的电话,还是父亲的近况,都需要人教、都需要有人帮忙。
而小姨苏丽萍一家正是吃准了这一点,近些年才敢愈发的肆无忌惮。
要是让老爷子知道他这些年下来的退休金,根本没有一分到苏婳手上,她从高中到大学所有的生活费都是自己一点点攒出来的,说不定早就和小姨一家闹成什么样了,只不过那样一来……效率不高,也给了苏丽萍撒泼耍无赖的操作空间,还容易殃及池鱼,这不是她想要的。
对于小姨一家,她要的不是你来我往的博弈,而是绝对的压制。
她与老爷子的这顿晚饭,吃的难得温馨。
饭后,耳背的老爷子还不顾劝阻起身去老旧橱柜里拿出了几个放了很久的水果罐头给她,让她多吃些。
她一看日期,已经过期了两年。
但她还是默不作声的收下了。
因为她心中比任何人都要更加清楚,并不是二老认知中她最爱吃的水果罐头过期了,只是她这个孙儿回来晚了。
晚上,乡下条件简陋自然是没有什么热水澡可言。
苏婳只能在院子里打来井水进行了简单的洗漱,她住的是以前自己的房间,屋内的摆设陈列基本都没什么变化,让人倍感怀念。
可就在她跪坐在床边收拾被褥时,一股被窥探感却没由来的出现了。
她的手微微一顿,美目微侧,注意到破旧的老窗外不知何时多出了一双眼睛,正费老劲的往这间屋内窥探。
小姨父赵水生,是村里出了名的街溜子。
平日里好赌嗜酒,借着醉意调戏哪家姑娘早已是屡见不鲜的事了,通过小姨苏丽萍对她一家子不变的压榨她多少也能猜到,小姨父对她的态度应该不会有太大的变化,只是让她也有些没想到的是,这个小姨父竟是丧心病狂到就连她也不放过,好像连自家外甥女的便宜也要占?
不过,如果是这样也正好。
不怕他丧心病狂,就怕他正气浩然。
否则她杀起来,还嫌麻烦。
——
(ps:今日份口粮奉上哒!QW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