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水生在小赌场的言论,很快就被有心人传开了。
在网络信息没那么发达的农村乡下,最快捷也是最致命的永远是十里八乡邻里街坊的口口相传,很快老苏家女儿搞得亲小姨苏丽萍坐了牢的事就在以讹传讹之中妖魔化了,风声传到苏婳耳中时,她正坐在村里土墙边上与表哥杜小文一起看着夕阳的落日余晖。
她没什么反应,倒是还想叫童年好友们聚一聚的杜小文先气了个半死。
杜小文的第一反应就是觉得她一回来,就有人在造她的谣!
“你就这么笃定,我是无辜的?”
今天午饭后,老爷子就让身为表哥的杜小文带她好好在家里转转,此刻苏婳就坐在土墙边,看着杜小文在那烦的来回踱步。
像是要找人去麻将馆找她那散播谣言的姨父出来,好好问上个清楚一般。
“他家那母老虎出事是早晚的事,他们这也能赖到别人身上?”
这种事,杜小文自然是站在青梅竹马这边。
却看得苏婳愈发感到好笑,她略微夹着双腿,小手撑脸,半真半假的问:“万一不是赖,而是确有其事呢?”
这话让她这位竹马表哥愣住了,还先入为主的将她当作了小时候那个受人欺负不敢吭声的内向跟屁虫,赶忙走过来抓住了她的肩膀,“我告诉你,你可别由着他们乱讲,逆来顺受的,这种黑锅千万不能背!没干过就是没干过,咱们可没什么好怕的!”
“这样,你告诉我发生了什么,我就不信了他还能凭空污人清白不成!”
他越说越激动,生怕小青梅难得回老将一趟再受了自家人欺负。
然而,没有回应。
她的长发随意披散着,就这样似笑非笑的看着他,杜小文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离她太近了,赶忙不自然的松开手。
“说起来,确实有一件事需要表哥帮忙,不过不是别的……而是老爷子那儿,帮我注意一些。”
“我不想让老人家听到这些风声。”
她提出了这样的要求,知道杜小文别的或许不行,但这种事一定做得到。
每个人,都有其存在的价值。
杜小文都替她感到着急,但还是答应替她陪着老爷子也出去走走,这也不算奇怪,毕竟两家本就有交情。
傍晚时分,杜小文走后。
苏婳独自一人漫步在充斥着土砖矮墙的村中小道上,偶尔能够听见各家门口路人不时响起的窃窃私语声,很明显那自麻将馆而起的消息早已传开了,但她对此并不感到意外,也不打算为自己辩解什么,哪怕有不知哪来的七大姑八大姨与她在路上偶遇,当面问了她小姨的事,
她也只是礼貌一笑,并未作答。
任由这些邻里街坊被小姨父赵水生带动节奏,持续发酵。
走在熟悉的流言蜚语之中,旁人看来再致命不过的指指点点,却让她倍感兴味,有一种贴近了前世遭遇的感觉。
她有意在外面多逛了一会儿,这才回到了位处于村中小路边上的破旧院落。
果不其然的,小姨父也在外喝得醉醺醺的、满身酒气回来了。
只是与平日不同,这次竟然还有写狐朋狗友送他回家,也不知是为了跟着他回来长见识的,还是看热闹来了。
“外甥女!正好,你别走,来……过来!”
满身酒气的赵水生见到她,当即吆五喝六了起来,像是要证明什么。
苏婳将这一切看在眼中,平和的微笑不变,很配合的走了过去。
这一下,今天陪赵水生回来的狐朋狗友也都信了他白天说的话,相信了人家大城市回来的美人坯子,真是落了什么把柄在这个中年跛子手上。
院子外,陆续有一些好事的村民也都驻足、指指点点,在看热闹。
“来,你告诉告诉他们……你都做了些什么,你小姨是不是在你那儿出的事?”
赵水生今天明显喝得很醉,毫不避讳,什么话都讲出来了,末了还看向身边几人,“让她亲自来说,这下我看你们还不信?”
满身酒气的赵水生自然没有注意到,随着他的越发膨胀,跟前原本怯弱不安的外甥女也一点点的变了,开始慢慢摊牌、不演了。
现在的苏婳就站在那儿,平和而乖巧,就像是在为他这个姨父考虑一般的轻声提醒:“姨父,别再说了。”
可赵水生只以为是她果然害怕了,不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真相,于是开始越发的得寸进尺,甚至当众要她扶自己进屋,打水洗脚。
只是这一次,苏婳并未照做。
她慢条斯理的背过身去,不想再去面对姨父,凉薄的唇瓣还透着一抹优雅的弧度。
“赵水生!!”
因为下一刻,一个声音伴随着汽车轰鸣声在外面响起。
一个大腹便便的不速之客来到了,扫开越聚越多的人群,带着妻儿老小气势汹汹的来了,正是二叔苏延。
赵水生一看,还以为是帮自己来了,毕竟苏延与他家那母老虎是有些交情的,可岂料下一刻,这位二叔竟是怒气冲冲的上来,当众给了他一脚,把一张盖有公章的判决书复印件狠狠丢到了他的脸上,“要不是有人打电话告诉我,我还不知道……”
“你家那口子偷了老爷子这么多年的钱,还不知足上人家小辈大学门口逼人家小姑娘拿钱,还因为挪用了公款被抓了进去,你赵水生现在还有脸在这里找小辈的麻烦?她都已经让你别再说了,我们家……不,我们整条村的脸面都快被你这一家子丢尽了!”
二叔苏延,在村里也算得上是个有头有脸的人了。
起码比起中年跛子赵水生来说,要有威信多了,更何况现在带来的,还是云江市上头的判决书,这是造不得假的。
如此惊世骇俗的爆料,不光惊呆了今夜里里外外的好事者们、跟随赵水生一起回来看乐子的狐朋狗友,就连赵水生自己都愣住了……
这个原本信誓旦旦以为拿捏住了自家外甥女的中年跛子,万万没想到事情竟会以预料中截然相反的方式真相大白!
“不是,等会儿,延子……咱们是不是什么地方搞错了?”
赵水生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按理说苏延不应该当众这么不给他这个亲戚留情面才对,
然而,气势汹汹满面怒容的苏延却没有正面回应,反而很微妙的看了一眼背后苏婳的反应。
赵水生也跟着看了过去。
只见这场天大的变故从头到尾,她都像是事不关己一般的站在那儿,唇角还有一抹平淡的弧度。
这下中年跛子就是反应再慢也回味过来了,感觉到了满满的违和感,不是此时此刻有什么地方搞错了,而是打从一开始就有什么东西搞错了!
他好像在不知不觉中,被人有意带偏了方向,最终一步步走向了悬崖边上!
“我就说,这么水灵一姑娘怎么会做什么亏心事,我看亏心的那个人是你赵跛子才对!”
“是啊,人家姑娘刚才还好心提醒让你别再说下去了,你看你自己非不听劝……唉!”
“这一家子夫妻俩,从一开始霸着苏老头的家不走我就看出来了,不像是什么好人,老婆做了亏心事让抓了,还在这逮着小姑娘欺负!”
一下子,邻里街坊的舆论风向迎来了彻底的转变。
各种矛头直指赵水生,尤其是一些中年妇女,都对这个中年跛子厌弃无比。
“阿婳,二叔今天就在这,有什么告诉二叔。”
苏婳今天出尽了风头,这件事背后的牵扯就连他家妻儿都不知道,他安抚着拍了拍苏婳的肩膀,一脸的义愤填膺,做戏做全套。
最关键的是,深刻体会过这个侄女手段的他很清楚,如果今天不是由自己动手,而是由她亲自来的话,赵水生这一家子到最后会落得什么下场根本就是个未知数。
在无人可见之处,苏婳似笑非笑的看了自己这位好二叔一眼。
最后,她这个‘受害者’的目光,再一次落在了狼狈不堪的赵水生身上,这一次她终于是彻底摊牌,不装了。
她的目光温和、优雅、高贵且疯批,仿佛在无声的告诉这位小姨父:
‘……我在等刀来,你在等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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