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呼吸,深呼吸……
埃菲尔德按照他瑜伽课老师的教导很快就冷静了下来。他木讷的又看了看自己的新身体,然后又瞥了眼手上的信——不对,手上的信纸已经消失不见了。
仔细端详着镜子里的自己,埃菲尔德不知道,他究竟是从自己原本的世界穿越了过来,还是这个世界的自己觉醒了另一段全新的记忆。
不,发生在自己身上的大概率是前者,因为埃菲尔德对自己现在身处的世界没一点印象和记忆。
自己到底变成了谁?自己要怎么生存?还有,自己这身看着怪羞耻的盔甲是怎么回事?你都做出全身甲的形状了,干什么还把肚子和胳膊露在外面?
可是由看了看自己身上结实丰满,且过去自己从未拥有过的肌肉,埃菲尔德又有点理解这具身体的原主人为什么要选择这身衣服了。
就在埃菲尔德还没搞清楚状况的时候,他身后的大门突然打开了,一道声音传了进来:“埃菲尔德大人,到时间了。”
埃菲尔德被吓得差点心脏骤停。他傻了好一会才装模作样的开口道:“我知道了。”
听了这话,大门便被人重新关上了。埃菲尔德也才得以看看自己现在到底是在个什么地方:
金色的装饰,黑色的墙壁,奢华的家具,装饰用的武器......自己这个成了个贵族?不,这个世界的贵族会穿自己这一身衣服吗?看见窗帘拉着,埃菲尔德轻手轻脚的摸上去,拉开窗帘一角,看清了外面的模样。
现在是正午时分,大太阳悬挂在头顶,干涸死亡的大地一眼望不到头,灰暗的天空上遍布着巨大的“伤痕”。几条飞龙在天上盘旋着,五六米高的巨型骑士靠着身后昆虫模样的翅膀缓缓落地,打开胸腔,从里面跳出了身着科技感十足的紧身衣的驾驶员。
埃菲尔德的脑瓜子差点沸腾了。他这是来了个什么世界?这是个科技世界,还是个魔法世界?还是说两者兼具?他本人呢?他又掌握着什么技能?
对了,刚才门口那个人说“时间到了”,是什么时间到了?自己即将要面对的到底是什么?
恍惚间,埃菲尔德看见了桌子上放着的一把小巧的匕首。他鬼使神差的抓起匕首,把刀尖抵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只要他再稍稍用点力,匕首就能刺穿他的大动脉,几分钟后他就会因失血过多而死亡。而根据信上说的,只要他死了,就能失去这段记忆的回到自己原本的世界,甚至还能白捞一大笔钱!如此一盘算,他现在就动手应该是最好的结果了。
毕竟他可没兴趣在这样一个完全未知的新世界里讨生活。他更不想让自己成为那两个衣冠禽兽手里用来打赌的玩具。
只要一用力,他就能得到解放——可是为什么?埃菲尔德的手就是挪动不了一厘米。
漫长的三十秒后,埃菲尔德放弃了这种自暴自弃的结局。他始终相信着一句话: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既然他被安排着来到了这里去面对未知的一切,那他就更应该睁开眼睛好好看看,自己要面对的究竟是个什么局面。如此自暴自弃不过是冒牌的英雄主义,不,埃菲尔德不打算用这把小匕首给自己这次的意外之旅画上一个可笑的句号。
正思考着,敲门声再度响起,埃菲尔德这下没招了,他只好装出一副气宇轩昂的样子推开房门,来到外面,看向站在自己身边的护卫——一个身披重甲,姿势标准的站岗骑士,用低沉的声音命令道:“带路。”
透过头盔上的窥孔,埃菲尔德注意到骑士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紧张。但他还是点了点头,转过身,有些颤抖的走在了前面。埃菲尔德跟在他的身后,心里面忐忑不安。
走廊里挂满了各种风格的艺术画作和人物肖像,埃菲尔德欣慰的发现画上的人和自己长得几乎没啥区别。看起来这个世界也是个人类的世界。嗯,或者说是和人类长相相仿的种族的世界?
一路来到了走廊尽头,停在一扇巨大的金色大门前,护卫挺起胸脯,用一种就义一般的表情叩响了大门。
随后,大门缓缓的左右打开,展现在埃菲尔德眼前的是一个全新的世界:
灰色的地砖铺满了整个房间,一条红色的长毯一路向前延伸至王座近前。房间里生长着棕色的枯树,金色的树叶正缓缓从顶部飘落,看着就像在下一场黄金雨。穿戴着古怪护甲的守卫分立两侧,他们的脑袋上顶着鹿角模样的装饰,手上举着礼仪用的长枪。
埃菲尔德一时发愣,没有举动,而正在他调整心态的同时,一只大手从后袭来,使劲儿拍了拍他的肩膀。伴随着的是雷鸣般的嗓音:“哈哈,埃菲尔德,我狡猾的老朋友,你终于现身了。告诉我,你做出决定了吗?”
埃菲尔德的肩膀被拍的生疼,他差点以为自己半个身子都被他的巴掌给扯下来了。从对方的语气判断,自己应该和他很熟才对,但现实是,埃菲尔德对这个人没半点印象。
白色的头发和胡须,壮硕的身材,久经沙场的盔甲,灰蓝色的斗篷,刚毅但已经上了年纪的脸,左眼上留有一条醒目的贯穿整个面部的伤疤,他的这只眼睛也是白色的——这只眼睛肯定早就瞎了。
短短一秒钟的时间里埃菲尔德想出了无数种回答的方式,但最后他说出口的话是:“不,我还没有决定。”
男人撇了撇嘴,态度冷了下来:“那真是让人失望。”
说完后,他故意似的撞开埃菲尔德,走向了王座前,单膝跪下。
埃菲尔德也紧跟在男人身后,在稍远一点的地方同步跪下。只是在俯首称臣前,埃菲尔德观察了跪倒在王座前的其他人。
这些人中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他们衣着的风格多种多样。有人穿着中世纪骑士一样的盔甲,有人则打扮的像个维京人,还有人干脆用宽大的长袍遮盖住了自己的一切。埃菲尔德胡乱想着也许自己穿越进了某个cosplayer爱好者的根据地,不然这些风格不可能如此杂乱无章。
而坐在最高处王座上的,是个衰败的老人。他的年龄保守估计也有九十岁以上了,生命的火花在他的双眼中几乎不可寻见。他穿着金色的华贵武装,身后披着一条用不知名野兽皮毛制成的斗篷,头上戴着造型夸张的细长王冠。老人身边则站着一个年轻人,他看上去倒是正值壮年,黑色短发黑色短须,身上肌肉盘结,自信而威猛,穿着一件紧身制服,关节处吸附着轻薄的护具。
“你来迟了,埃菲尔德。”黑短发的男人开口就是,“玩你的那些玩具玩上瘾,所以起晚了吗?”
埃菲尔德根据自己过去的工作经验知道,这种时候他最好能拿出承认错误的态度来——再者说,他现在连个借口都找不出来。
“好了,辛诺克,不要太苛责埃菲尔德了。”苍老的皇帝开口了,“既然人齐了,那就让我们开始吧。我亲爱的朋友们,我很遗憾的告诉大家,我们的世界即将迎来终结。”
全场所有人听到这个消息后都没有什么触动,看来是早就有所预感了。当然,除了埃菲尔德以外。埃菲尔德心说,我才刚来,怎么就宣告终结了?难道就不给自己准备点过渡时间吗?
还真没有过渡时间,因为重磅消息接下来一个接着一个的在埃菲尔德脑子里炸开了:
“这其实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我们做过的罪恶最终以这种形式找上了我们。毁灭近在眼前,而我们所能做的选择也不过只有寥寥数个。只是我们在作出选择前,必须要明确一件事:我们是否还要继续生存下去。”
皇帝沉默了片刻,像是在积蓄力量:“我们维尔穆人,就像蝗虫一样威胁着这世间存在的所有世界。依靠着天赐的世界之石,我们被赋予在不同世界间穿越的能力。可我们却利用这份恩赐,去侵占其他世界。我们毁灭式的掠夺了其他世界的宝藏,以满足我们自己世界的口腹之欲。我们奴役了不知多少条万亿级别的生命,来满足我们内心深处的施虐欲。其结果就是我们整个种族行将灭亡。我们的世界因为我们自己的贪婪而死,这就是我们要面对的末日审判。”
又过了好一会皇帝才继续说道:“我和......辛诺克将军对我们接下来的安排有着不同的见解。辛诺克将军认为,我们应该像往常一样继续使用世界之石,穿越至另一个繁荣美好的世界并重建帝国。而我却持相反意见。我认为我们所有人都该放弃世界之石,放弃制造过去那些重复的错误。我们应该平静的迎接死亡,迎接我们的救赎。对于此,你们有什么见解?”
埃菲尔德以为自己耳朵听错了,或是在这个世界里“死亡”这个词有着别的意义。可如果这个世界的“死亡”二字就代表着自己过去熟知的那个词,皇帝给出的这两个选择,一个选择是死里逃生,一个选择是躺平等死——话说,真的会有人选择第二个吗?
如埃菲尔德所预料的,没有任何人发表意见。因为在场的所有人都选择了第一个答案。
皇帝用孤独的眼神环视了全场,最后把目光定格在了埃菲尔德身上。末了他安详的闭上双眼,疲惫的说道:“既然如此,那就开始吧,辛诺克。”
被唤作辛诺克的男人上前一步,举起右手,拉开架势,眼神里没有一丝波澜。
“再见了,老朋友。”
话音一落,辛诺克一拳轰下,正中皇帝胸口,把他的心脏从后背掏了出来。
鲜血飞溅,死亡的阴影让王座都沾上了不祥的气息。可在场的众人没有人对这种公然杀死皇帝的行为表现出任何的抗拒。那个之前撞了埃菲尔德的男人甚至站起身高声喊道:“旧王已死,新王万岁!”
辛诺克冷淡的接受了这份祝福,随后把皇帝逐渐僵硬、冰冷的尸体扔了下去。
不偏不倚的,尸体滚落到了埃菲尔德的面前。而像是感知到了埃菲尔德存在一般,皇帝的嘴唇哆嗦着做出了最后的口型。而埃菲尔德几乎是一眼就看了出来他在说些什么:
“给你添麻烦了,埃菲尔德。之后就辛苦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