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眼前尸体的影像中走出,埃菲尔德发现辛诺克已经披上了皇帝身上的斗篷,坐在了染血的王座上。他的整条右臂都被鲜血浸染成了鲜红色,可他仍无所谓的说着话,就像刚才不过是洗了手后没擦手一样寻常。
“现在,我们终于能干些真正有意义的事情了。”辛诺克的声音充满了力量和威严,和刚才苍老的皇帝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我们不会坐以待毙,即使死神已经找上了我们。我的研究员告诉我们,我们脚下的世界正在快速凋零。大概十二小时后它就会彻底变成一颗死球。所以我们必须尽快逃往下一个世界。然后遗憾的是,我们在其他世界建立的殖民地都因为我们之前一些愚蠢的行为而纷纷破产了。所以这次种族迁徙,我们必须选择一个从未踏足过的新世界。”
埃菲尔德越听越不对劲,觉得自己上了贼船。他们又要去一个未曾踏足的新世界?埃菲尔德可不觉得有哪个新世界愿意接纳他们这一帮不请自来的客人。尤其是这些“客人”还从来都把自己当作“主人”来看待。
“正因如此,我会派遣你们执行一项特殊的任务。你们所有人都要去往一个新世界,然后瓦解那个新世界的武装力量,为我们的征途踏平障碍。而等你们做好了清洁工作,我会从你们这些人占领的世界中选择一个最完美,最适合我们的世界,然后再让所有族人入驻。我们维尔穆帝国必将再次伟大!”
一个年轻的穿着古怪风衣的男人尖着嗓子问道:“我们能有多少时间?”
“我会在这十二个小时里做好一切移民相关的准备工作。这次任务中我会调整世界之石的释放频率,放慢时间的流速。再加上即便我们的世界正式死亡,靠着现有的科技我们也能再坚持一点时间。所以整体算下来,你们每个人都会有一百五十年的时间来做准备。”
一百五十年?埃菲尔德觉得这个时间跨度简直太宽容了。要知道,他在还是人类的时候可都活不过一百年呢。
“能再宽裕一点吗?”而和埃菲尔德这种毫无常识的人不同,马上就有其他人站出来提出了反对意见,“如果只是征服,那一百五十年倒是足够。但如果是要做好迎接维尔穆帝国的准备,我想至少需要三百年的时间。”
“一百五十年,这就是极限了。”辛诺克下了死命令,“现在所有人,回去做好准备吧。十五分钟后,我会依次将你们传送走了。记住,千万别让我失望。如果让我知道你们有人胆敢阻碍维尔穆帝国的复兴,我就会让那个人把自己的心脏生吞下去。”
埃菲尔德从辛诺克最后说出口的话里感受到了,他这句话可没用夸张和比喻的修辞。
他说的就是字面意思。
就在埃菲尔德跟着其他人站起来准备离开已经满是血腥味的王座的时候,辛诺克忽然开口道:“埃菲尔德,你留下来,我有话对你说。”
埃菲尔德知道自己这下躲不掉了,他只好不情不愿的站着不动,像一根电线杆似的守着皇帝冰冷的尸体。
所有人都出去了,包括那些守卫。辛诺克也扯下了斗篷,动作温柔的把它盖在了皇帝的尸体上,脸上的表情居然写满了悲伤——而就在几分钟前,就是他亲手把皇帝的心脏扯了出来。
“你怎么看?”背对着埃菲尔德,蹲在地上,辛诺克忽然没头没尾的问了这么一句。
埃菲尔德对此当然是无话可说。可他又不能沉默下去装个傻子。所以最后他选择了一种模棱两可的说法:“可以预见得到。”
“哼,你总是这样。”辛诺克站了起来,转过身,用审视的目光盯着埃菲尔德,“现在,皇帝死了,而我成为摄政王。一切都和我们最初预想的截然不同了,不是吗?”
一时没忍住,埃菲尔德直接问到:“你为什么不直接成为新的皇帝?”
“因为我不想这么做。从始至终,我只想忠诚于我的职责:让维尔穆人生存下去,让维尔穆帝国再次伟大。皇帝是个伟大的人,只可惜衰老的精神摧毁了他的雄心和理智,让他做出了懦夫的选择。我清除了他,但这不是因为我贪图他的王冠。所以从此之后,我只会以摄政王自居。”
还挺清高......埃菲尔德不好接话了,只好用沉默应对。
但辛诺克显然把埃菲尔德的沉默视作了一种表态,所以他继续说道:“我能感受到你的不满,埃菲尔德,但即便是我也绝不允许你对我表达出敌意来。一会我会也把你送去一个世界,你的任务就是扫平那个世界的抵抗力量,让他们自然而然的接受维尔穆人的统治——或者说是存在。方法手段都由你来决定。”
“我明白了。”
埃菲尔德已经表现出了足够的臣服,辛诺克却依旧不满:“‘明白’这个词的分量可不太够,埃菲尔德。记住,我盯着你呢......你走吧,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埃菲尔德如蒙大赦的走掉了,空留下辛诺克一个人守着血腥的王座和前皇帝的尸体。
辛诺克坐在王座上,身边站着那个给埃菲尔德留下深刻印象的大块头男人。
“情况如何,将军?”
此话一出口,辛诺克马上冷冷的瞥了对方一眼,男人立刻改口道:“摄政王。”
“摄政王”辛诺克缓缓开口道:“埃菲尔德似乎仍在拒绝向我效忠。但他似乎同样也对皇帝失去了尊重。我现在已经有些搞不清他的脑子里在想些什么了。”
“那就让我们先下手为强,把他杀了?”
“不!”摄政王厉声道,“现在我们还需要埃菲尔德。他的技术,他的力量,这一切都是我们需要利用的资源。更别提现在纯血种的维尔穆人只剩下不到一百人了,埃菲尔德血统甚至是我们中最纯粹的一个。每一个纯血种的损失都是我们所承担不起的,埃菲尔德尤其如此。”
“但即便如此,您也不应该把他单独送出去啊?这岂不是放虎归山?再不济也该给他找一个监视对象吧?”
“要是埃菲尔德真心想要反抗我,那我们派出多少人来监视都没有用。我现在更想做的,是给他一个机会,让他自己选择,是要效忠于我,还是讨求一个荣耀的死亡。”
“等到了那时——”
“等到了那时,克里格,我忠实的老仆人,我将保证你能有幸享用亲手杀死埃菲尔德带来的快感。”
克里格露出了残忍的笑,他的整张脸都在这个笑容下扭曲变形,如同一只恶魔:“我会好好享受的,摄政王大人。”
埃菲尔德回到了自己的住处(还是在守卫的帮助下),焦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
他真的要去侵略一个世界吗?不,他的任务只是瓦解那个世界的防御,真正的侵略者是摄政王本人。但......那自己也是这种邪恶行为的帮凶。他可没法用“物竞天择,强者生存”这种片汤话来安慰自己。
可他要是反抗,埃菲尔德觉得自己的心脏肯定是要被人先挖出来再塞进进肚子里了。摄政王的威胁那可是实实在在的死亡威胁,他现在远没有资本和他对抗。
还有,那两个老人把自己送到这里,真的就是为了让他为虎作伥成为帮凶?还是说,他们期待着让自己做出不一样的选择?
他究竟该怎么做?或者说,他到底能做什么!
思考着,思考着,埃菲尔德的脑子都要炸了。呼吸逐渐急促,心跳逐渐加快,埃菲尔德居然又考虑起刚才那个一死了之的方案了。
但他这次又有了明确的不能这么做的理由。如果他刚才经历的一切都是真的,不是发生在自己脑子里的虚假故事,那这些维尔穆人迟早会使用那个什么“世界之石”穿越到自己原本身处的世界里去。而到了那时候,他的世界可以抵抗这些人吗?
不,埃菲尔德无论如何都要避免这种事情的发生。他绝对不会允许自己真正属于的世界被这群殖民主义者打个稀巴烂。
他要阻止维尔穆人——无论付出什么代价,花费多少时间,做出多少牺牲。
所以这才是自己被送来的理由?因为自己用不是维尔穆人的灵魂控制着维尔穆人的身体,所以他才能从内部掀起反旗,彻底终结维尔穆人的帝国?
埃菲尔德越想,越觉得这个思路靠谱。他甚至开始觉得这就是自己的天命了。
可具体到现实,他要怎么做呢?他现在甚至连自己身体里有什么力量都不知道!
埃菲尔德走向书桌,苦恼的翻看着上面的每一本册子,试图从中找到能作为参考的东西。
而很快,他就注意到了一个非常特殊的小册子。册子用着皮质的封皮,里面记载着满满当当的手写内容。而它上面记载的第一句就是:
十二标准月,十一标准日,在今天,我觉醒了我身为维尔穆人的特权——我的力量。而今天,我将踏上属于我自己的荣誉之路,铸造写有我自己名字的伟大......
你会铸造伟大的,埃菲尔德。
埃菲尔德在心中默默感谢道。
你会用“埃菲尔德”这个名字铸造伟大的,我保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