笼中之鸟,是幸运的。
宽大的礼堂,虔诚的信徒,与常人不曾有过的锦衣玉食。不食人间烟火,无需为生计烦恼,不知人间百态,无需为痛苦悲鸣。
但笼中之鸟同时又是痛苦的。宽大的礼堂,虔诚的信徒。
但最重要的是那深不见底的祭坛。
自她有记忆开始,眼前的景象便从未变化,在那无以度量的岁月中,教堂的每一处都曾有过她的身影,留下过她的足迹。
她总对一切事物充满了好奇,对一切事物都抱有无尽的热忱。
她天资聪慧,却始终无法理解。
她不懂那些信徒崇拜的眼神,狂热的话语。
她不懂自己为何特别,能够成为氏族的唯一。
她不懂自己为何天生便要与名为人类的生物为敌。
生于黑暗,却比任何人都向往天窗透进来的亮光。
她不懂,但她不想懂,相比于虚无缥缈,高深莫测的教条。她更想弄懂窗外经过的鸟儿如何能够飞翔,她想弄懂自己的亲人父母到底去了哪里。当信徒前来朝拜之时,她总能见到他们的子女从大堂门口好奇的探出头来。
每到这时她便渴望,渴望大祭司出现在自己的身边。
大祭司并不是大祭司,人们也从不委托他进行祭祀。他是村中最老的老人,也是村中最奇怪的老人,他的理念奇奇怪怪,从不为任何人所理解。
但他从未动摇,时刻秉持着自己的信念,赎罪。
他说魇族生来便为赎罪,他说魇族的神明早已凋亡。
歪门邪说,歪门邪说!黑渊尚在活动,为何褒渎神明?
但念他是这里年纪最老的一位,人们也就当他老来发疯不与理会,久而久之他便有了一个外号。
老翁克
“老翁克!”
每当她这样叫时老人总会板起脸,怼着她的脑袋就来一个爆栗子。
但是并不疼,每当这时,她总会咯咯的笑。
老人没有子女孩孙,便将她当做孙女看待。教她学习,教她礼仪,教会她善良和正直,给她讲述外界的趣事。
飞在天上的大船,浑身钢铁的机器人,喷火的巨龙,飞行的神仙。
这一幕幕片段,便于她那索然无味的童年里增添了唯一的色彩。
笼中之鸟,对外界发生的一切同样无能为力。
他死了。
他不见了,起初人们不以为然,但数天后人们却在祭坛旁发现了他的身影。
他安静的侧躺在祭坛之上,就像睡着了一样。
但他的表情还保持着生前的模样,愤怒。
他一脸怒意的逼视着祭坛中央的黑渊。
后来人们才知道他是在一个漆黑的夜晚潜入了教堂,并且进入了祭坛中央的黑渊。
没人知道他为何要这么做,对于他的死,大多人都认为是褒渎神明而被诛杀,但也有一小部分人持怀疑态度。
他为何怒目圆睁,为何一脸愤怒?这件事本来就很不对劲。
不过没过几天人们的注意力就被另外一件事吸引过去了。
她马上就快满十六岁了。
张灯结彩,举族欢庆,人们快活的非常。
但整件事情的主角此刻却躺在床上辗转反侧,脑海中不断浮现着老翁克临行前的身影,眼泪顺着脸颊滴落在床上。
不知何时老翁克突然变得极度焦虑,面对她的询问,他不肯透露半点。
忽然间他自己一个人消失了很多天,而当他再次出现在女孩的面前时,他几乎快认不出他来了。
没人知道他这么多天是怎么过来的,他的面容好似苍老了十几岁,身子弯曲,精神不振。
她不知道她是如何接过了老人递来的护身符。
而当她回过神来时,他早已纵身跃入了黑渊,为了探求他口中的真相。
老人临行前给予的护身符是一个吊坠小瓶的形象,其中闪耀着一团乱舞的白光,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是一枚光元素的护符,要知道这种东西对于魇族来说效果堪比百草枯。但不知为何有老人经手的这一枚早已消去了其中的锋锐,握在手中只让人感到安心。
护符的瓶身铭刻着老人临行时刻上的传送符文,这道符文连接着森林中的一处随机的安全方位。只要默念瓶身上的文字,符文便会抽调护身符中的元素力发动传送。
女孩不知道的是这种东西如果让别人看见,绝对会引起极大的轰动。
在一块比硬币大不了多少的护身符上铭刻如此复杂的符文,那可是四级符文师都无法达到的水平,更别说它还能重复使用,使用性甚至超过了华族的符纸。
在她16岁生日的那一晚,人们打开她的房门。却发现房间里早已空空如也。
等到她摸索着遥望村子的时候,村庄只剩下一片废墟,后来她才知道在那一天因为村民们没有献上合适的祭品,黑烟中涌出的狂暴魔物杀死了所有人。
很明显,黑渊中并不是神,神明绝不会这样对待他的信徒。
而事情的真相或许只能从老翁克那怒容的脸上得到解读。
朦胧的回忆就此结束。她迷迷糊糊的睁开了眼睛,抬手揉了揉仰头却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被带离了藏身的灌木丛,睡在了温暖的火堆旁,火堆旁则坐着一个。。。陌生人。
“!!!”,她大吃一惊,脑海中演练了多少次的假装人类的技巧全都忘得一干二净。
转身抬腿就要跑,但在这时,一双手却搭在了他的肩上。
“哎,我去,小姑娘你跑啥呀!”,一张平和的面孔映入眼帘。
少年用他那张本来就不帅的脸脸出了一个更丑的。。。。呃不对。,,少年帮她理了理扰乱的银发,露出了一个淡淡的笑容“嗯小姑娘,你别害怕,我不会吃你的。”
眼见她一言不发,少年尴尬的挠了挠头,搓了搓手,又揉了揉脸。“不是,我真不是坏蜀黍。。。呃,你叫什么名字。。。”
看着少年那张尴尬的脸,她突然间回想到了老翁克敲他暴粟子时的表情。竟不由自主的笑了出来。
意识到不妥之后,她慌忙的摇了摇头。一抬头便看到了少年那温柔的眼睛,一股由心而生的信任促使着她说出了这些天来的第一个字。
“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