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早,下着绵密小雨,沾湿青砖古道,紧追不舍的扑进水里。
水香城是一座山城,屋舍自上而下依序而建;常年多雨的缘故,青苔随处可见,远望之下漆黑无比,近看却碧绿一片。
出了门。
陈辞撑着伞,手握一杆细长枪头的双刃铁枪,有意错后古云岚半步,二人朝着水香城的上半部分前行。
尽管隔着一层自斗笠边沿垂落的薄纱,古云岚仍留意到了,竹伞尽向自己这边倾斜,雨水则打湿了陈辞的半边肩膀。
一路无话。
上去的青砖路虽平缓,狭窄的仅能容下一辆马车小心通行。
好在下着雨,路上没什么人,一路畅行无阻。
水香城的整体共分两个部分,前门、后门,此行的后门又叫上街,靠近山上的茶田,茶肆一家挨一家。
饶细雨连绵,依旧有大批的人冒雨来往,比下面热闹多了。
这些人在贩茶的摊位前走走停停,漫无目的转悠,从前往后不停反复,遇见中意的茶叶才进店喝两壶。
陈辞和古云岚不同,目的明确。
来到上街,直奔一家靠近瀑布的茶楼,颇具规模的四层楼,一旁还有直上直下的缆绳直梯,运人运货方便快捷。
——天泉茶庄
出入者,不分高低贵贱,店家一律相迎。
古云岚说道:“我在这里等你,记得,无论他们是否应战,务必午时前回来。”
“明白。”
天泉茶庄,听名字就知道,跟天泉剑宗多少有些联系。
还真是,此乃天泉剑宗麾下的嫡系产业。
天泉剑宗以剑术闻名于世,在江湖上素有天下第二剑的威名。
另一个出名的,便是他家的茶叶。
古云岚选择在天泉剑宗的地盘喝茶,纯粹为了方便获取陈辞前去挑战的反馈。
打探情报的地方,鱼龙混杂的酒楼、茶馆是不二之选,再有就是村口的那棵老槐树。
不久后。
反馈来了。
旁边一桌有人私下低语,听见了,说有一个背枪的青年人,在天泉剑宗的山门外欲领教天泉剑法。
古云岚预料的不错,到天泉茶庄的人,尤其关注天泉剑宗。
“那人疯了吧,还是喝酒没吃花生米,敢跑人家门口撒野。”
“估计是有什么高人跟着吧,以为自己教得好,特意露脸去了。”
“这还真不知道,听说就一个人。”
瘦高男人的话说了一半,小心翼翼的左顾右盼,凑过去悄声道了一句“那人是大宗师”,那一桌顿时被惊的瞠目结舌。
很快,原本偷摸传递的消息,一桌挨一桌的大胆议论起来,有种莫名其妙的诡异。
若不喜喧闹的人在场,一定认为他们有心灵感应。
与此同时的另一边。
偌大的空地上,淋着雨的陈辞抚枪而立,挺拔身躯比长枪硬直,眼底流淌着淡漠锐利,望着上方通向天泉剑宗的百丈石梯。
另有值守山门的两名弟子,如临大敌的警惕来者。
分明相仿的年纪,远处的陈辞却给予他们致死的威胁。
有时气场就像一面镜子,高矮胖瘦、善恶美丑,轻易比较出双方的差距,从而清晰判断是战是逃。
奈何门规在前,逃不了。
“为何不见人来,怯战?怕了?”陈辞眼眶紧收,面露不善,讥讽正浓。
值守弟子感受着逼人的寒气,心中叫苦不迭。
本来被人上门讨教武艺,乃无比正常的一件事,毕竟开宗立派,面对天下人,有夸必有骂,如何解决骂名方是真本事。
今天的事放往常,山上一早下来人了。
可眼下也等了太久,一顿饭都吃完了,迟迟不见上头回应,可见长老们也被这么一个过于年轻的大宗师给整不会了。
纵观江湖,放眼天下,大宗师是何等人物,即便不能担当主事长老,做顶流师兄还不是随随便便。
难就难在这上面,总不能真派一个长老下来,就算实力对等,传出去同样影响不好,经营百年的威望将瞬间化作泡影。
陈辞冷哼:“天下第二剑?不过如此。”
闻声,值守弟子面色铁青,硬是半天憋不出一个响屁,只能任由陈辞装逼。
他二人只希望山上快些来点动静,不然天泉剑宗的名声可真就臭了。
天泉剑宗。
宣事阁。
围坐的一众长老的面色,不比山下值守的那两名弟子好多少。
这时,外面来了动静,一众人齐刷刷望过去,像终于等来了救星。
老者身穿宽敞道袍,一根油亮木枝挽住白发,正对应松散的白色山羊胡,所谓的道骨仙风不过如此罢。
他名李浩元,天泉剑宗宗主,身负天下第二剑的威名。
李浩元轻启眼眸,淡扫一眼众位长老投来的希冀,便觉置身慌张无措之中,心里只得怅然苦笑。
能理解他们的心情。
被一个小娃娃难住,即便阅历颇深厚的李浩元,也是第一次遇见这事,非常的棘手哇。
“诸位。”李浩元的话声中气十足,“你们可知,这陈辞是何来历?”
众人互相瞧着对方,也是不久前才得知陈辞的身份。
原太阿国紫云王的小书童,年仅十四岁,就已站上武道十八品的巅峰。
实在想不到其销声匿迹的这么多年,跨过宗师境,一跃成为大宗师,寻常人穷极一生的梦。
李浩元见他们无动于衷,无奈摇头,直接开口道:“有哪位长老可与他一战?”
此言一出,数十位长老傻眼了,话声异常刺耳,也只能受着。
此时,一直沉默的大长老愣了一下,觉察到李浩元悄然移来的眼神,当即心领神会。
老哥俩多少年的兄弟了,配合必须默契。
当即呼声安静,说道:“宗主,派长老应战怕是不妥吧?”
李浩元佯装正经的问道:“有何不妥?都是大宗师,门当户对,还能怕他一个小年轻不成?”
大长老顺势道:“话虽如此,可大宗师之间亦有差距,一步之遥难如登天,且对方终究是小辈,就是按江湖规矩,那也得让小辈们先来。”
“大长老有何高见?”李浩元再问。
这俩老头说的越多,其余长老的脑袋就垂的越低,意识到被敲打了。
单纯的态度问题,诸位都安逸太久了,一遇事就变成了没头苍蝇,这么多年都活到了狗身上。
大长老见状,效果有了,旋即点到为止,再继续下去就不礼貌了。
“高见倒不算。”大长老讲道,“只能临时召回在外的二代、三代弟子,给予其十足诚意,此乃向外界最好的交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