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米莉的淡蓝色眼眸干净而精致，浓密的眼睫是湿漉漉的，温柔而又疑惑地看着艾拉。
“怦——”
心脏跳了跳。
艾拉的喉咙微不可查的滚了滚，胸口像在没有泡沫的潮水中、在没有重量的物质中、在倾斜的焰火中，膨胀、湮灭。
沉默，难以言喻的沉默就像皎皎的月光，淹没着房间。
似乎是艾米莉的视线过于和软与无害，艾拉竟突然有些发窘，因而不敢盯着女孩的眼睛看，但又不想移开她。
这样的艾拉束手无措又有些好笑。
片刻，她到底是决定了。
目光落在了艾米莉的脚踝。
精致小巧的踝骨，覆着薄薄的肌肤，白皙细嫩，上面系了红绳，串着一个小巧的铃铛。
“叮——铃——”
无风自响的铃铛，发出的，微弱的响声，不成调、不成曲，但却清脆、银亮，不掺和一丝杂音。一点一点响彻房间，替换了沉默。
艾米莉的尾稍，曾经有一枚用红绳系着的铃铛，触感柔润光滑，时间都不曾改变的暖橙，衬得白色的猫尾越发灵秀。
即使是沐浴，艾米莉都不曾取下。
艾拉记得女孩曾经说过：
“这是妈妈亲手给我做的。”
彼时，艾米莉轻轻左右摇晃猫尾，眼睛慢慢地眨，看起来似乎很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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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自从毛茸茸的耳朵上多了一枚永久的铃铛后，她就将自己的铃铛就系在了脚踝。
艾拉此刻才注意到这个细节，一时间有些发愣。然而，这一时间转瞬即逝，勉强来得心头一颤，却又足够漫长，可以让艾拉调整好自己的状态。
“艾拉，怎么了？”
艾米莉的指尖捏着衣摆，声音软软柔柔的。眼睫湿润，瞳中氤氲着薄雾，眼尾染着红。
艾拉起身，离女孩近了些。
“姐姐。”她微微踮起脚尖，缓缓伸手将断断续续滴着水迹的发尾交织、纠缠在指尖：“湿的。”
银白的发，牵牵绊绊的打着卷，堆散在濡湿的肌肤上。
月光下，兴许是水雾朦胧，也兴许是什么别的缘由，艾拉心中，一种微妙的东西奇妙升起，但她对这种奇妙的微妙，并不觉得怎么奇怪，倒是对自己不觉得奇怪而感到奇怪。
“姐姐为什么不擦干了再出来？”
艾拉轻柔的语气带点关怀，同以往别无二致。
女孩抬头笑了笑，笑容明媚，让人不忍心在询问。
“我怕时间太久了，艾拉又会趁我不注意，变成奇怪的样子。”
艾拉没有应声。
浓郁的沉默感却在还未散去的微笑余韵，不怀好意地结了一层薄薄的冰。
艾米莉耸拉着脑袋，长长的发丝些许遮在眼前，汇了断断续续的水线，即将跌落。
——难道自己无意中又做了让艾拉不开心的事？
想到这，她有些惶恐和不安。
“哒哒……”
在她身前，艾拉慢慢离开原地，离开月光，离开她的视线。身后，散落在空气中的脚步声，渐渐消融、燃尽。
不多时，枯萎、凋零的脚步声，一点一点徐徐绽放。
“艾拉——”
在异样的沉默中，艾米莉将手紧紧攥成一团。微微侧身，还未来得及看清，干燥蓬松的毛巾轻轻罩了下来。
柔软的触感不经意间掠过鼻尖，触了触嘴唇，最后停留在锁骨，又不期然蹭了蹭。
细微、陌生的痒，自血液飞速蔓上肌肤，艾米莉的嘴唇动了动，犹豫半晌，终是颤抖着什么都没说，须臾，艾米莉静静地阖了眼帘。
艾拉的动作很缓慢，湿漉漉的发丝被裹进毛巾吸收水渍，毛茸茸地耳朵也被仔细、温柔地擦拭。
“姐姐要像这样。”
声音带着些许嗔怪，又像是压着藏不住地担忧。
说完这句话后，别扭蔓延的声音包裹住了艾米莉耳垂，问她：“知道吗？”
“嗯……”
艾米莉的声音低低的，像做错了事的小孩一样。
片刻，毛巾一点点揭开，女孩的面庞重新显露——画光有影、白皙、干净。
艾拉将吹风机放在女孩手里。
“吹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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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内，空气被吹风机的热度撕碎得细微，但呼吸起来并不讨厌。
边吹头发的艾米莉，轻松下来，忽然想到了不说也不影响的疑问。
“艾拉……为什么会做咖喱饭呢？”
按照一般的夜宵来说，最常见的不是清淡、易消化的沙拉或者燕麦、水果拼盘之类的吗。
笔尖落在纸面的“沙沙”声与书页交互摩挲的细碎音静了下来。然后，正在书桌前写作业的艾拉，微微转身看向她，笑着说：“因为这是一家人吃的料理。”
声音轻快、悦耳。
“姐姐跟我是一家人，所以艾拉才想要做这个料理。”
“这样吗？”
有些害羞，不知道怎么回答的艾米莉只好这样含糊不清的回道。同时她也在庆幸，庆幸艾拉说完第一句话就转身继续写作业了，不然自己热烘烘的脸，一定、一定会更红。
可是，这样想着的艾米莉，热的厉害的脸，倒更红了。
——不过……这道料理是有什么特殊意义吗？
——能够一家人吃的料理有很多，鱼香肉丝、土豆炖肉、水煮鱼等等等等。
——为什么偏偏是咖喱饭呢？
兴许是呼吸的空气都带上了疑惑，也兴许是敏锐的察觉到了女孩的不解。
艾拉忽然说：“这是妈妈教给我的，说好了要做给姐姐还有爸爸妈妈吃的。”
她说，微沙的声音里有孩童般的天真和稚嫩。然而，她说完这些就沉默了，没有回头的背影，恍恍惚惚中，有些悲凉。
——“整个世界，在这一瞬间，乍然而止。”
——“命运的转变、启动时，往往都在那不被察觉的瞬间。”
停滞中，艾米莉的脑海，忽然想起某本书上的一句话。
“在那天之前。”
艾拉又说。
——“那天？”
艾米莉不知道这是指什么。
——“所以这道菜，真的是有某种特殊意义吗？”
“那、那天是？”
艾米莉问，声音磕磕绊绊。
“11月3号。”
艾拉沉默里一会儿，才缓缓的回答，略微带着暗红的暖橙色眼眸深邃、阴冷……仿佛要将万物吞没。
嘴唇微微启阖，艾米莉似乎想要继续询问，但她也知道：
——“这是艾拉悲伤的事。”
——“她不可以再问下去。”
所以最终艾米莉孩子气的抿上了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