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室在二楼。每扇门上都挂着一个小牌,对应写着名字。
墨樱。
时婉。
苏晓雨。
叶绫。
最后一间房,正好在走廊尽头。窗外不知何时下起了雨,淅淅沥沥地染上一层雾气。
牌子上没有名字,而是一整片浅浅的刮痕,仅以残留浸入木质的墨迹,早已看不出原来的字样。
她推开门,溢出一阵淡淡的清香。
“小婉已经给你打扫干净了。如果需要额外买些什么小物件,和小婉说一声就行。”
墙上残留着海报的一角,实在是胶粘了太久清理不掉。除此之外,从地板到墙壁再到天花板,干净得像是用来拍广告的样板房。
一套木桌椅,一只白色的衣柜,一张单人床,正中间摆着一只和人等高的熊玩偶,保持着不变的微笑。
“这只熊,要拿走吗?”墨樱说道。
不愧是组长,连这么细微的地方都要考虑。只不过这样也太费心力了。
“不用,留着吧,挺可爱的。”白泽上前,一把抱起毛茸茸的熊,放到旁边的椅子上。
“那就好。”她想了想,又说道,“对了,因为安全方面的要求,所有房间都没有锁。希望你不要介意,还有……小心被猫闯进来。”
嗯。嗯?
不对吧,难道不是应该提醒他别乱进女生房间?
他向组长投去疑惑的眼神,期望能得到回应。但并没有。
“没什么事的话,请早点休息。接下来一周都不会派发任务,正好可以给你安排训练。”她说罢,转身离开白泽的房间,轻轻把门带上。
早点休息,是嘛。
今天确实很累。从车站被劫到和女孩子住一起,竟还不到半天时间。就像做梦一样,不过应该归类为噩梦。
望着陌生的天花板,倦意如潮水般涌来。谁知刚闭上眼,手机就响了一声。
已经只有5%的电了。是妹妹发来的消息:
“哥,到租的房子了吗?”
今天发生的一切,家人无从知晓,今后也不会见到真相。那个白泽,孤身一人来到浅海市这个大城市打工,这就是“事实”了。
“到了,刚和合租室友吃了饭。”他回复道。
瞬间变成已读。
“是女孩子嘛?!”
他头皮一麻,感觉隔着屏幕挨了一拳。
“是。别玩手机了,快做题。马上就考试了。”他回道。
妹妹已经高二了,还有不到一年时间。令人欣慰的是,她的成绩相当优秀,考上个重点不是问题。
真怕她继续追问,到时候就越编越多了。
来消息了。
“好嘞哥,你早点休息。”
真是个乖巧懂事的妹妹。
他回一个OK的小蓝表情,安详地闭上眼。
……
咚咚咚。
白泽从混沌中睁开眼,困意仍旧缠绕着,迟迟不肯散去。
月光明亮,椅子上的小熊乖巧地坐着,仍满盈着笑意。
就算这玩意下一秒跳过来,开始和白泽展开搏斗,他都不会感觉有什么不对。就是困到了这种境界。
点亮屏幕,已经凌晨一点了。
咚咚咚。
确实是有人在敲门。
“谁?”他打着哈欠。
“我是墨樱。有事要和你说。”门那边说道。
“啊?稍等。”他匆忙下地,挪到门边。
开门的一瞬间,他顿时一激灵。就是说,万一门对面不是人类,而是模仿墨樱声音的怪物,岂不是中了圈套?
真要是这样,那已经来不及了。
还好,只是想多了。
门外的确是墨樱,一身朴素的粉色睡衣,一头秀发散开着,如瀑布般倾泻而下。
“怎么了?”他小声问道。
她什么也没说,径直把白泽推回房间,顺手把房门带上,咔嚓一声反锁。
喂,不对吧?这架势好像不太对吧!
这是什么行为,夜袭吗?难道我们第九小组要被称之为夜袭队吗?
“墨……墨樱姐,你要干什么?”他预感到不妙,慢慢往后退。
她面无表情地向前,鲜红的眼眸在夜色中散发着幽光,似是林间的猛兽。
“有什么事,您说话呀?难道是在梦游?”他一个劲地后退,小腿被什么玩意撞了一下,当即失去平衡,仰面倒在床上。
这下比刚才更像了。
墨樱飞身上前,把刚要爬起来的白泽按倒,又麻利地爬上床来,以半跪着的姿态把他压在身下。
这下两条腿都动弹不得。真不是不想跑,这人哪来的力气?这就是顶尖超能力者的实力吗?人与人之间的体质竟能差距如此之大?
完蛋了。
按捺不住选择偷跑,拒绝公平竞争?
还是什么组长的特权,优先享用?
还是说——
难道她们才是真正的怪物?自己只是被骗来的养料?!
不管是哪种情况,都太可怕了!
失去清白和失去性命,哪个都不对吧!
刚才那和睦的家庭日常,难道是虚假的?不应该吧!
她们的笑容可是货真价实的啊,混淡!
到底怎么一回事!
想不了那么多了。反正现在也反抗不了,不如期待会发生什么,提前做点心理准备。
“失礼了。”
墨樱一把扯掉他领口上的扣子。
得。
恐怕今天就要交待在这了,不失去清白怕是无法收场了。他无奈地闭上眼。
“你在想什么呢?”她察觉到白泽的异样。
“啊?”
在想什么?您在做什么啊喂!
墨樱似是忽然恢复了神智,脸也红了几分。她好像知道自己干了一些让人误解的事,但已经骑白泽难下,于是根本没有下来的意思。
“你自己看。”她故作镇定,指着白泽的胸口。
那里赫然有一块烙印,呈裂开的眼球形状。
“这是?”
“果然,你也被刻上了‘追猎印记’。”她轻声叹气,然后——
开始解自己的扣子。
白泽看呆了,甚至忘了闭眼。
山岳起伏,随着呼吸律动,其上开满樱花。是黑色的古典派呢。
“看哪呢,我是说这里。”她不满地指向靠上一点的位置。
那里也有同样的烙印,看着令人一阵胆寒。
“这是……?”他问道。
以及,她好像不是来吃他的。是误会。
“今天偷袭你们的,是未定编号,暂定名[掠夺者]。它会追杀所有带印记的生命体。”她解释道,“上个月,七组的两名队员就是被它杀害的。”
是那个浑身长刺的怪物啊。
“印记的出现毫无征兆,也无规律可言。当然,我们应该是因为阻止了它们捕猎,才被打上标记的。”她阴沉着脸,“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沉默。那怪物的话语在耳边回响。
它们将会追猎不休。
“它们的波形图无法被采集。今后所有任务期间,我们都有可能毫无防备地遭到偷袭,身负重伤,甚至失去生命。”她的声音不再沉稳,却尽力压着声音,以免吵醒其他人,“这工作远比梁月向你承诺的要危险,危险一万倍!即使如此,你也要继续留在这里吗?”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所以组长,您的意思是?”他问道。
“我给你最后一次选择的机会。”她努力平复心情,然后缓缓开口:
“我可以向组织报告,说你不服从指挥,训练效果差,不适合参加特异战斗。之后让记忆部队修改你的记忆,你就可以安全离开。”
原来如此。她是不想有无谓的牺牲。今天对上那怪物,若不是墨樱出手相助,自己早就可以开席了。
最后的选择,是吗……
“墨樱姐。”
“嗯?”
“你,能不能先从我身上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