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山洞外的大雨，五皇子苍老的脸皮抽动着，然后气愤的摔碎了手中的瓷杯。
他看着苍老了许多。如果之前是精气神十足的中年大叔，现在完全就是个老人了。
从染血鸢尾开始，到被围困在皇宫的日子，他同样经历了许多次跌宕起伏。
终结那个如同植物人的父皇时，他以为自己马上就要君临天下了，可没想到反抗的力量能如此快的组建起来。
他的人没法掌控整个皇城，只能缩在皇宫里。艾琳莫尔伯爵的大军也被堵在考菲尔德城，让他陷入孤立无援。
随着帝国疆域内的混乱被八皇子罗赛斯镇压，五皇子开始把希望寄托在斯维偌帝国和地狱的干涉上。
只要他们发起进攻，他就还有得救。
反正五皇子已经背叛女神教，勾结恶魔了。只要他掌控整个帝国，就能支付给龙族和恶魔他们想要的回报。
斯维偌帝国和地狱的行动确实来了，这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能趁着人类帝国内斗虚弱，将其击垮的机会。
可为什么，他们如此胆小？
一个玛丽柯丝就让他们退缩，她只是一个人而已！
当龙族和恶魔决定不干涉之后，五皇子知道自己完了。
他所能依仗的力量是那么微小，被紧紧局限在一座小小的皇宫里。而皇宫外是整个愤怒的帝国。
他是整个人类的叛徒，如果无法君临天下就只能悲惨死去。
可五皇子就是不想死。他就是那么一个贪生怕死的人，因为怕死而上了赌桌，押上整个帝国都不足惜。
所以面对注定的失败，他还要继续挣扎。
就算是为了给即将当皇帝的弟弟找不痛快吧，他可不会引颈受戮。
通过教唆者控制的皇城地下通道，他带着残存的贤王使徒逃离了皇宫，一路向西北逃去。
只要逃出腾伯特帝国就好。
为了恶心腾伯特帝国，龙族和恶魔不会让他死。
如今逃出皇城很远了，一路暴雨路上泥泞，追击的人想要找到他们也不容易。
但他们仍在包围圈内，仅有片刻喘息。
“殿下，山下发现追兵的痕迹。”
一位浑身湿透的男人走进了山洞，向五皇子报道。
仍然跟着五皇子的都是贤王使徒的精锐。大家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哪怕是为了活着也要团结在一起。
“看来又要启程了。”
五皇子点点头，努力的恢复沉稳。
这里的人眉间都带着疲惫，显然找个落脚点并不容易。
但必须转移了，继续往西北走，绝不能让追兵收缩包围网。
“吉尔斯还没回来吗？”
五皇子问。
‘重刑犯’就是吉尔斯，他们这些人都知道。
作为贤王使徒的战力骨干，他们非常需要吉尔斯。
更何况吉尔斯是真正的死硬派，手上血债滔天，背后累累白骨。
“还没回来，需要派人找他吗？”
五皇子抬眼四周，正好看到角落里的一个年轻人。
“西塞罗，你去找一下吉尔斯，就说我们要转移了。”
看着那个相貌平常到有些丑的年轻人，五皇子轻蔑的勾了勾嘴角，吩咐道。
...
“吉尔斯，你还爱我吗？爱我就跟我走吧，我们两个人走。找个谁都找不到的地方过上正常的生活。”
大雨稀里哗啦的下，一对男女站在树下。‘捕虫草’琴娜望着吉尔斯，眼中包含期许与深情。
他们是情侣，没什么好意外的，只是顺其自然的事。
琴娜需要个人保护她，吉尔斯也需要个人照顾起居。他们是朋友，也曾是有共同目标的战友。
“我已经杀了太多的人。”
吉尔斯不置可否。
他的声音恢复了正常，身形也不在干瘪。
吉尔斯接受了最后的炼金改造，注射了禁忌的血脉。在那场皇宫绞肉战中，他一个人就足够镇守一片区域，硬是杀得人头滚滚，造就一片血海炼狱。
借助无数人的血，他完成了最终的补完，成长到了恐怖的程度。
可他终究还不是半神，如果玛丽柯丝要杀他的话，他也没有反抗的能力。
但没关系，只要离开腾伯特帝国，他就还能成长。
“杀人不是你的本源不是吗，你也是被逼的。现在一切都结束了，我们不要再继续下去了。”
琴娜希望能说服自己的伴侣，不要再继续跟着贤王使徒走下来。
她一直做着后勤的工作，不然也活不到现在。见过尸山血海后，她的心也动摇了。
“吉尔斯，我们都被那些野心家骗了，他们骗我们杀人，给他们当枪使。这一切罪孽应该归到他们头上，是他们为了权力，让我们互相仇杀。”
“他们不在乎民众，也不在乎什么理想，那都是用来骗我们的。他们说要让人们摆脱贵族奴役，但转头又杀了数十万的平民。”
“我们到底是为了什么而卖命啊？教唆者？五皇子？一切都结束了，他们已经输了。”
“至少你还有我，我们还可以互相依靠，互相理解。我们可以结束提心吊胆的生活，我们可以...活下来。”
吉尔斯一直静静的听着，他突然笑了起来。
“琴娜，我的爱人，你真的想回到安稳的生活，让我们两个人重新开始吗？”
“如果你不愿意的话，那我就自己走。”
琴娜说。
她想劝吉尔斯跟她一起离开，但无论吉尔斯走不走，她都一定要走。
“觉得良心受到谴责吗？想起死掉的人夜里睡不着？琴娜，你不会觉得找个地方躲起来，整日向女神祈祷，就能抹掉曾经做过的一切？”
“是功是罪，都是胜利者说得算。反正背上都被踩了一千只脚，还不如坚持到底。”
“就算明知道是错的也要坚持吗？”
琴娜面色痛苦，咬牙看着执迷不悟的爱人。
“我们支持五皇子，是觉得五皇子能清理掉丑恶的贵族，推翻不作为的皇帝，驱逐虚伪的女神教。我原本一直以为自己在做正确的事，可我们最终获得了什么？”
“黑火鸟大爆炸，整整几十万平民，死掉的都是和你和我一样的人。我一直以为我们是为了他们而流血，可也是因为我们，他们都死了。”
“我不是软弱逃避，我可以与八皇子的鹰犬战斗，我也有我所认为的正义。可害死那么多普通人，不是我的正义。”
吉尔斯叹了口气，只觉得可惜。
可惜于恋人的动摇，也可惜于初恋的结束。
...
这段时间对西塞罗来说也是噩梦。
原本他是伯爵的儿子，能入腾伯特魔法学院的魔法天才，本应有光明的未来。
后来也跟随着父亲成为贤王使徒的秘密成员，傍上了五皇子的大腿。
当五皇子决定发动政变时，西塞罗也激情澎湃。
如果五皇子成为皇帝，作为亲信的不也能一人之上，万人之下？
而且西塞罗还那么年轻，以后大有作为。
在激烈的皇宫绞肉战期间，西塞罗并没有派上用场。
因为他一开始就受伤了。虽然是个魔法天才，但无法在一线拼杀。
这也未尝不是件好事？要知道在一线的人基本都死了。
不能为五皇子立下战功，西塞罗并不气馁。
他的父亲，艾琳莫尔伯爵，会带着军队过来解皇城之围。
可他的父亲并没有打到皇城，反而被一个小小的考菲尔德城拦住，成为败军之将。
就连周围的人看向西塞罗的目光，也变得鄙夷了起来。
有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废物老爹，自然也有个废物儿子。
许多贤王使徒的成员原本都是普通人，苦于被贵族压迫才接受九死一生的炼金改造，掌控了力量。
西塞罗空有魔法天赋却没有战斗力，偏偏还是个贵族，在贤王使徒的地位江河日下。
丑陋的胆小鬼，窝囊的贵族子弟，和他父亲一样没用。
大家明目张胆的嘲笑着，把他当做泄气筒。
反正他长得也不讨喜，像是贵族近亲造就的畸形后代。
毕竟能不能活到明天都不一定，嘲笑一下贵族胆小鬼又有何妨？
西塞罗如同为自己失败的父亲赎罪，默默忍受着这一切。只盼望着五皇子夺取最终的胜利，能有他未来发展的空间。
可他的命运没有回转，反而一路向下。
玛丽柯丝现世，外部力量放弃干涉，五皇子已经输了。
他们要是被抓住，都会被处死。
左右都是死，还不如逃走。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万一还有东山再起的机会呢？
愿意跟着五皇子逃亡的人都是这个想法。
西塞罗在落雨的树林里狂奔，边跑边观察四周，生怕被突然窜出来的追兵偷袭。
没一会儿，他就在山崖找到了吉尔斯，吉尔斯的恋人琴娜也在。
可西塞罗猛的睁大眼睛，他看到吉尔斯掏出武器，扎入了琴娜的胸口。
这是...怎么了？
他们不是恋人吗，为什么吉尔斯要杀琴娜？
虽然死在吉尔斯手上的人不计其数，但从未听说过他杀自己人。
就连他们这个逃亡团队中战力最高的吉尔斯，都要脱队叛逃吗？
“琴娜，你太天真了。这是场你死我活的斗争，所以正义不过是说给外人听的口号。”
“像我们这样的人那有什么退路。为了所谓的正义而动摇，将自己的性命交由别人掌控？”
“那还不如让你永远摆脱内心煎熬好了，顺便为组织除去一名叛徒。”
看着琴娜溃散的瞳孔，吉尔斯冷酷的说。
他下手是那么的快准狠，不掺杂一点感情，仿佛只是台高效的杀人机器。
琴娜是他的伴侣，也是杀戮后的温暖港湾。但吉尔斯无法忍受信念不坚定的伴侣，也不需要一个会背叛他的软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