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稠如墨的黑色乌云在天空簇拥成一团,铺天盖地,密不透风,将大张着炙热的烈阳拦到身后。
就像闪电之前的雷鸣,沉闷的空气同样也能预示着什么。
至于何时能迎来久盼的清凉甘露,那大概是在不久后吧。
江海城某条公路旁随处可见的人行道上,一位右腋下夹有笔记本,背着书本,穿着大众校服,名为墨冬的普通少年正向家的方向慢悠悠走去。
一米八几的身高,配上习惯性高高昂起的胸膛,跟时常散去喜悲的神情,让他走起路来有种无形的蛮横莽劲,宛如只村里随处可见,嚣张跋扈的大公鹅。
只不过他不是鹅,头也不会昂的过高。
得益于走读生,跟学校规章制度,还有点自身原因的缘故,墨冬不用上晚自习。
下午刚放学,墨冬就开始往家里赶,他倒不是怕淋湿衣服,而是因为老毛病。
从小到大,他在阴雨天就会咳嗽,还经常喘不过气。别得倒还好,跟所谓病弱完全不挂钩。
“呼~~呼~~”
一阵沉重而又狭长的呼吸声。
等窒息感散去,墨冬直起身子收回摁在墙壁,当做临时支撑点的手臂,转头望向公路另一侧。
一侧是充满现代化气息,点缀着大量科技结晶,标志性的沿途小店,而另一侧却是用青砖红瓦搭造而成,充满年代感的大型古房老宅群。
两种风格截然不同的建筑,互相点缀又互相排斥,放在一起有种说不出来的奇妙感。
对于距今有近千年历史的江海城来说,这很常见。
而墨冬眼前这段很明显属于保存比较完好,可又没有多少价值,暂未考虑好将来的中间地带。
“咳咳……”
一口气上来,墨冬低下头,背对车水马路的街道,轻声咳嗽起来。
余光中,墨冬看见有什么东西正从那条通往群落深处的巷子在往外滚。
猫吗?
不怎么干净得用手擦去嘴角的唾液,墨冬心怀好奇,凝视起那带来异响,已经靠到墙边,停止转动的绿色饮料罐。
古房中早已空空如也,除了偶尔会有负责维护及清扫的管理人员去看看,几乎没人会闲得去里面晃。
里面四通八达,外地人很容易迷路,本地人更是懒得去看随处可见的东西。
仰望天空,乌云团变得更加庞大,墨冬能看见有炙金色的弧线在巨物后隐隐闪烁。
去吧。
心念已定,墨冬迈出步子,向着不同寻常迈去。
他是个奇怪的人,乐意相信梦中的画面会成为现实,随处可见的常青树干其实是存在通向异世界的通道,不经意间的小小异响实则是用来提示异样到来的讯号。
虽然会添些本不该出现的麻烦,不过他够能寻来快乐,得到那份独属于自己的满足。
加快脚步,花费点时间穿过红绿灯的墨冬,直直迈入入口。在身影消失之前,墨冬偷偷瞥向入口处提醒迷路的警示,哪怕很短暂,他还是把这善意的提醒放在了心中高处。
猫究竟在哪?
前方的道路似乎在无限延伸,时不时出现的岔道口不断为墨冬带来阻碍。近乎一样的墙面很难让人甄别方向,他只能依靠剥落的碎块稍稍驱散不安。
随着又一棵被烘烤成干的小草在脚下应声碎裂,墨冬停了下来。
他找到猫了。
一只小巧的女式皮靴跃然横到墨冬前方,大量甜物勾勒出的奶茶汁液正从破裂杯体中钻出,夹杂着尘土朝他伸出触碰的手。
凌乱糟糕的情形,能够轻松让人联想到数分钟前究竟发生过什么。
抢劫?意外?还是……
恍惚间,幽闭而又陌生的环境开始加倍酝酿寒意,旁香甘甜的奶香盖过腐朽,钻入墨冬鼻中莫名带来股呕吐感。
墨冬很清楚,没有傻瓜会在法制严明的现在去干蠢事。倘若有,那绝非普通人所能应对。
答案确定。
墨冬清楚一时兴起的小冒险该结束了。
短暂思考过后,墨冬转身就要往回走。
他喜欢小冒险,可并不代表会喜欢大冒险。
但是……
又一次停下脚步,墨冬伸出手摸向外套的内兜,僵硬的触感似乎在向他提醒着什么。
掀开拿在手中的笔记本,墨冬含咬下唇,轻轻抚摸起上面的文字。
…………
“呃!两位大哥,有话好好说,我觉得我们可以谈谈!”
深巷中某个角落,身材矮小的蓝发少女把双手护在胸前,正边用讨好的语气想要让朝自己不断逼近的恶徒停止脚步,边不断向后退着,企图能拉开更多无用的距离。
实际上她已经无路可退,身后只有面隔断希望的高墙。
一路逃跑,她的力气早已耗尽,滚热的汗珠覆盖住了她那张漂亮脸颊,惨白的唇微张着,甚至连没有肉的胸口都在肉眼可见的剧烈起伏。
“哎呦呦,蓝灵大小姐不硬气了?你还记得你刚才说过什么吗?”
确定对方无路可逃,额头划有刀疤,下齿少了个门牙,留有寸头,痞里痞气的瘦矮男人得意起来。他侧着个脑袋,语气轻浮地调弄道。
“大哥!别跟她废话,先让我卸她一条腿再说!”
凶狠的话脱口而出,寸头瘦子旁的高胖子可不会客气。他早狠的牙痒痒,左眼窝上那个大大肿起传来的疼痛,无时无刻不在让他为之愤怒。
“不好意思啊!我可是班里的倒数第一,记性不怎么好……嘶……”
失去鞋子庇护,蓝灵裹着黑丝袜的右脚不小心踩到了地上的碎屑,痛的她倒吸凉气。
她身上那套高端定制,本不沾凡污的校服早已被大量灰尘沾染,胸口处那个本该引无数人羡慕嫉妒的白鹿校徽也在半分钟前的争斗中拽落,空余蔓延出来的残线,腿上的丝袜因摔倒撕裂出来的缺口混合着血渍,将会留下难以抹除的伤痕。
狼狈不堪的她当然知道说这些没用,也清楚对方是无法沟通的,仅仅是想要任性寻求安心罢了。
“算了,老二动手吧!”
懒得继续废话,平头矮子掏出口袋中早已备好的麻绳,恶狠狠地跟拉着行李箱的高胖子,一同快速朝蓝灵逼近。
死到临头,打着哆嗦的蓝灵无法再故作镇定,她惊恐得喊叫起来:“有话好好说!你们不是想要钱吗!我可以把我的钱都给你们!现在可是法治社会,绑架是不好的!”
“呼!也不是我说你!堂堂白露学院的大小姐不喜欢按时回家,喜欢瞎跑,要不然怎么会被我们摸到行踪。”
话虽有怜悯之意,胖瘦二人却没有丝毫慢下来的架势。
“你们这两坨粑粑,脑子是不是长进屁股了?一定不得好死!”
走投无路,情绪接近崩溃的蓝灵突然亢奋起来,拼命辱骂着。
“骂我们粑粑?!我还以为你嘴皮子能好听点,结果是死性不改啊!真要说,你这种夜不归宿,天天到处乱跑的家伙也没有多干净吧!”
被激怒的歹徒二人,跑得更快了。
或许是意识到接下来要遭遇的东西过于残酷,年仅16岁的蓝灵,放弃了无用挣扎,无助地蹲坐到墙角,紧紧抱着双腿,想要逃避现实。
她心里万念俱灰,眼泪跟侥幸,早已在惊恐和紧张中止歇。
砰~~嗒~
就在这时,不合时宜的异响突然传来。
“是谁?!”
显然,胖瘦歹徒被惊到了,他们完全没有预料到可能会有人来,乃至于都将手中的大事暂时搁置,纷纷转过身,睁大眼睛瞪向正向这边滚来的易拉罐,以及这异样之物来的方向。
“不好意思……我说我是迷路了不小心过来的,你们信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