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着溪流行路,大自然的合声渐渐被河水淹没,一同汇入海洋。
从探险家般森林寻迹中回过神来,呈现在二人面前的是波光粼粼的大海。
还有微咸的海风和降下风帆的帆船。
陆地上,零星几个水手搬运着货物,残破的木箱上,盖着着看不清晰的帆布。水手们那古铜色的肌肤倒映着日光,无声的宣誓着她们所经历的传奇和苦难。
注意到有人,水手只是简单的扫视了一眼,她们的价值远远没有眼前的货物重要。
于是,二人礼貌的凑上去,询问时间几何,地点方向,描述脑内模糊的伊甸,企图从水手们回应中寻找真实的指引。
有些人漠视不理,有些人默默摇头,有些人只片言语,也有些人愿意留下和她们细细攀谈,星一个个的跟众人道谢。
跟星想的一样,此地远离内陆,而船只很快再次启航,去往看似和平的王都。
这正和星的终点不尽相同。
王都有高高的城墙,那布满紫色不知名血液的钢铁灌注的城墙无疑是人类的希望。
在城墙还未立起之前,那只怪物宛若玩弄玩偶一般戏弄着人类,将王国的明珠掳走。
阴影覆盖天空,从那怪物身上诞下的灾厄用人类的鲜血染红了大地,就像红地毯一样迎接毁灭的到来。
摩醯首罗——人们是这样称呼祂的,祂每次降临都会带来毁灭和崩坏。祂张开巨掌,将人们和房屋砸进地里,让大地成为她们的坟墓;祂掀翻船只,向海底献上众人的骸骨。
当水手说到这里的时候,她止住了自己的声音,眼中埋藏着淡淡的阴霾。
她想起了参战的英雄,战友还有自己早已逝去的妻子,小女儿。
“那么,你又从何处来,往何处去?”
星努了努身后的森林,随后回答:“我们想要回去王都看看。”
“看来你们很幸运,森林中经常会有怪物出现。”她深深地看了两人一眼,随后伸出手来:“等价交换,我们这里可不是什么玩具船。”
星摸遍了浑身上下,身无分文,除了一颗宝石。
“给你。”
“你……这是哪里来的……你有见过一个蓝色眼睛的旅行者……不,算了。”她沉吟着,说出来的话没有任何人能够听清。她没有收下宝石,但还是允许了星登船,随后将目光转向流萤,目光分明是在问——你的船费呢?
“我……”流萤暗暗后退了几步,双手不安的抱着胸口——她总不能把自己衣服脱下来给她吧?流萤在内心期许着,希望她能看自己可怜而放她上船。
一阵风吹过,痒痒的,仿佛有丝线在脸上抚过,船员突然摸了摸头。
“你可以上船。”
欸?突如其来的惊喜吓到了流萤,她高兴的笑了笑,随后又皱紧眉头。
为什么?
是呀,为什么呢?是像那个女巫一样用精妙的魔法改变了她的想法吗?那么,又在哪里?
流萤不知道,自从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秘密就越来越多。但是,她可以肯定,这个光怪陆离的梦境绝对和这个世界所藏的最大秘密有关。艾利欧也说过,在这里,大家都可以找寻自己的【命运】。
流萤可不管这些,她只想要找寻自己生命的意义,但……命运和意义本就可以说是殊途同归。
她将头转向星,流萤是知道的,有星在的地方就有故事。而且,她毫无保留的相信着星。
星也不出她所料,将她带到了这里。
接下来,就只能依靠自己的判断了。
先从登船开始。
于是……
两人来到舱室,船长浅浅的瞟了一眼,随后继续招呼着水手们忙碌着,绿色的头发划过夕阳。星注视着窗外,等待着最后一缕余晖落下,于是,锚被拉出水面,船帆重新扬起,船只谨慎的沿着海岸线航行着。
乘着晚风,两人将身上仅剩的东西放在水手特地给她们空出来的一小块空地,随后走上了甲板。
夜色已经降临,船上星星点点的燃起了火把,火光晦暗不明,就像捉迷藏一样,躲避着什么,降低被攻击的风险。
水手细声细语着,不时眺望着大海,她们在尽己所能的求生着。
几个小孩在甲板上叽叽喳喳的跑着,挥舞着手中被当做木剑的腐朽木板。
夜深了,这群小小的“奇迹”们也应该睡觉了,黑暗还是要交给大人解决。
于是,勇士收起了长剑,怪物也归了巢。
但天性如此,小孩子们久久不能入眠,拉着大人们跟她们要故事听。
那夜前故事,虽千篇一律,却婉转动听,就像戏法一样变出艳丽的花朵。
不过,这一次,有人愿意带来新的故事,虽然外壳一样,但不同的人讲述自然有着不同的韵味。
流萤翻开了她一直随身携带的书籍,将不安动的小孩子的被角——即使那是一块破布,给扯好。
“故事应该从哪里开始呢?怪物伴随着暴雨而来,毁坏了城邦,掳走了公主,带来了灾厄。到处都是流离失所的人们,泪水和哀嚎灌注着水稻和小麦,它们弯着腰,却被狠狠的践踏。”
小孩子们小声的交谈着,脸高兴而显得红晕,贴在一起。看来她们也是早已听说过这种故事嘛。
“但人类没有放弃,用鲜血和钢铁筑成了城墙,抵挡住灾厄们的攻击,高歌着反抗着崩坏和毁灭。”
“而勇者也从边陲之地醒来,勇者一开始还不是勇者,但她追逐着自己的……心,最后还是踏上了讨伐怪物的道路。”
“她穿过森林,日光为她指引方向,她来到海边,友善的水手们邀请她上船,她……”古老的纸叶被翻到最后有文字记载的地方,流萤望着她所没有预料到的句子,微微睁大双眼。
“姐姐姐姐,后来呢?”
……
“后来呀……”
后来,勇者终于战胜了那只可怖的怪物,救回了公主。流萤安静地摸着提问的孩子的头,期许着。
是的,勇者最终会救得公主,
溪流最终会重新流动,
花朵会在暖春中绽放,
游子也会回归故里。
这就是一种【命运】。
“勇者接着前行,在旅途中勇者帮助了很多很多的人,看到了很多很多奇迹。”
“那么,勇者的伙伴呢?她一直是一个人嘛?”
流萤望了一眼星,她站在窗边旁,清冷的夜风微微将她的头发遮起,她没有把注意力放到这里,仿佛在孤立着所有人。
流萤不喜欢这样。
“她有陪伴她的小伙伴,她们一同穿过重重阻难,最后来到了怪物的巢穴。”
小孩子们很喜欢听这种故事,她们甜甜的小声笑着。
夜……已经深了。午夜的时针轻轻地将睡眠用的丝物编织,盖在众人的身子上。船员的身体有些发冷发困,但还是用手撑着栏杆。
这时,船长室里传来一阵悠扬的歌声,像飞鸟般在天空回旋着。随后,掌船的舵手也用有些低沉的声音唱着小调:
~将眼泪留予遥远的那一天吧
~让它润泽那尚在沉睡的荒野
~在那渴盼炬火的世界
~让它流经那干涸死寂的河床
~由此,搁浅之舟得以启航
……
歌声牵动着思绪,抚平了大海。船尾水的摇曳晃荡着,浸入厚重的土地。
摇篮曲般的旋律没入地板,来到舱室,此刻,故事也已经来到了最后一个小节。
“怪物发出啸叫,第三只眼发出慑人的火焰;勇者举起象征胜利的宝剑,剑尖直指怪物。
她如是宣言着:怪物,你终将会死在我的剑下,公主将被我救回,大地的花朵也会重新绽放。
于是,钢与火焰碰撞在一起。”
孩子们心满意足,就像酣睡的小猫一般堆叠在一起睡着,沉浸在那如梦似画的梦里。
将书本妥善保管好,流萤跟星打了个招呼,两人一同走到甲板上。
风轻拍二人的身子,将她们的头发交缠在一起。
两人站在一起,就这样静静地看着月亮沉入地平线。
流萤突然感到十分的庆幸,在这个陌生的世界,星的旁边只有她一个人。她凝望着天空,天王星和海王星仿佛碰撞在一起,在这个世界,两颗隔着星海相望的星星终于牵住了对方的手。
她的手心突然传来温暖的触感,是星。她轻轻笑了一下,随后反应过来星正在提醒着她,将目光转向船。船长正靠着栏杆上,如青草般清新的头发回旋出弧度,举着空空如也的高脚杯向她们致意着。
就像19世纪贵族的邀请。星点头示意,等待她开始话头。
“晚安好,美丽的少女们。”她将高脚杯收回:“请见谅,这里的饮用水实在不多,不能好好的招待你们。”
“不过,高脚杯可以当做赠礼送给各位。”她用手指轻轻划过自己殷红的嘴唇,眼神透露着神秘而玩味的意味:“我有一件事很好奇:你们在林中探险的时候真的丝毫没有碰到怪物?”
“啊……不要介意,我也是听水手们的传言得来的。”她定了几秒,随后说:“那……
你们……知道……什么是【崩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