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小屋时，白月璃已经在克洛蒂亚的怀中睡着了。
克洛蒂亚觉得这可能是刚刚吞噬黑水遗留的副作用，上一次吞食魔神核心后白月璃也没什么事，那么这一次也不会有事的。
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一天过去，白月璃还是没有要醒的迹象，这让克洛蒂亚有些担心了起来，但她也只能守在边上，时不时探一探鼻息，静待白月璃醒来。
克洛蒂亚想起了以前姐姐受伤时，她也是只能呆在旁边，什么也做不了。
“回忆可真是个坏东西。”
一时间，悲伤与痛苦再一次席卷了克洛蒂亚的内心，迫使她如同反刍的牛一般，回味着苦涩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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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零，零。零！零……”
“这是谁的声音？”白月璃睁开双眼，可惜什么也看不到。
“为什么没有光？”绝对漆黑的环境，以及身体的失重感，让白月璃有些不安和恐惧，但更多的是一种游离于不安与恐惧之外的熟悉感，以及，悲怆感。
“咚，咚，咚……”
“这是我自己的心跳？还是……”
白月璃闭上眼睛，仔细地听着。
这声音并不仅仅是自己的心跳，周围还有很多人，所有人的心脏以同样的频率一同跳动着。
白月璃向周围摸索，想要找到其他人，但她什么也没摸到。一通乱蹬下，她摸到一根管子，一根带着温度的管子。她终于意识到，自己的身躯似乎与什么东西相连。
顺着连接着自己背部心脏处的管子，她的眼前逐渐出现了少许亮光，柔和的、纯色的亮光。
或许是因为在远处，这团光在白月璃的视角里只有芝麻粒大小，但这微弱的光却像有魔力般，吸引她向前。
靠近后，白月璃发出一声惊叹，这是怎样一副景象：
成百上千个和她相貌身形一致的少女，相互拥抱着，聚在一起。她们的身体发着光，尽管微弱，但在远处的绝对黑暗的衬托下，竟显得如此耀眼。
她们的背上也有着同样的管子，围绕着她们，盘根错节，但最终都竖着向下，向更深处延伸。
正当白月璃犹豫着是否要顺着管子继续向下时，那些原本依偎着沉睡的女孩突然睁开了双眼，竟从眼眶中流出血泪来，然后是无止境的黑水。
黑水像蛇一样向白月璃冲来，她仿佛被定在原地般，无法动弹。
危机关头，一声呼唤打破了一切：
“月璃！月璃！”
周身的一切如雾般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克洛蒂亚焦急的面庞。
“刚刚的，是梦？”白月璃在克洛蒂亚的搀扶下直起身来，揉了揉发胀的脑袋。
“你终于醒了！”克洛蒂亚突然抱住了白月璃，“你知道刚刚你都停止呼吸了一小会吗？”
白月璃发现克洛蒂亚的身体似乎在微微颤抖。
“姐姐，你在哭吗？”
克洛蒂亚没有回话，只是把白月璃抱得更紧了些。
白月璃也没有继续讲话，只是轻轻地拍着克洛蒂亚的后背。
原来自己死了会让克洛蒂亚姐姐这么伤心吗？
白月璃并不恐惧死亡，她恐惧的是自己的死会给爱她的人带来巨大的伤痛，这种伤痛在她七岁时已经深深体会过。
在那之后，白月璃决心变得坚强起来，变得比父亲更坚强。生活的困苦打不倒她，周围人的奚落与霸凌打不倒她，病痛的折磨打不倒她。然而，十五岁时的第二份伤痛彻底将她击垮。
她实在不想有人再经历和她一样的苦痛了。
如今自己和克洛蒂亚两人就像彼此最后的依靠，尽管认识不久，但随着时间推移，如果未来与克洛蒂亚的感情过于厚重，那么自己的逝去，会给她带来多大的痛苦？
白月璃不敢再去想了，她开始有些怕了。明明她连死都不怕。
“或许，答应克洛蒂亚姐姐，让她咬一口，缔结契约，成为她的眷属？”白月璃有些动摇了。
克洛蒂亚似乎做梦也不会想到，自己费尽心思让白月璃重新燃起活着的希望，然后劝诱她成为自己的眷属的种种手段，竟不如一滴眼泪有效。
“不，不行。”白月璃最终还是否定了这个想法。
白月璃觉得自己和克洛蒂亚之间仿佛突然出现了一层无形的厚壁障，她好像突然间无法坦然地和克洛蒂亚相处，她们之间每一份关怀，似乎都会成为日后刺向克洛蒂亚的一柄利刃，但她又无法对克洛蒂亚姐姐狠心。
白月璃的眼神黯淡了下来，回到了刚得知父亲死讯时的眼睛。
“或许，应该趁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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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洛蒂亚哭累了。
她的眼泪不单是为白月璃而流，还有对自己姐姐的思念、伤感以及对自己无能的愤恨等一系列积蓄已久的情感，都在刚刚的啜泣中随着泪水一同流出。
“姐姐，这个给你。”白月璃把一个小布兜递给克洛蒂亚。
“这是什么？”克洛蒂亚疑惑地接过布兜。
“这是方舆留下的种子，放在我这里怕丢了，我想给姐姐保管，可以吗？”白月璃对着克洛蒂亚露出一个有些不自然的微笑。
克洛蒂亚答应了，把布兜放在贴身的口袋里，并稍稍留心了白月璃的异样。
经过上述风波，克洛蒂亚更加不敢将白月璃移出自己的视野，两个人连睡觉都要挨在一起，尽管克洛蒂亚一般不在夜里睡觉。
克洛蒂亚喜欢这种和别人贴在一起的感觉，这让她十分有安全感。感受着对方的心跳，才有活着的实感。或许是因为过去的无数个夜里，她也是这样和姐姐一起贴着睡的。
不知是不是今夜情绪的大宣泄，让克洛蒂亚长久以来紧绷的弦松弛了下来，她竟久违地在夜里睡着了。
与之相反，白月璃却没有入睡。待克洛蒂亚彻底睡熟，她轻轻拨开克洛蒂亚环抱着她的双手，站起身，尽量不发出一丁点声响。
克洛蒂亚突然蜷缩成一团，把白月璃吓了一跳。
平复好心情，白月璃盯着克洛蒂亚的睡颜。
“真的和自己好像啊。”白月璃望着面前仿佛镜中自己的克洛蒂亚，在心中发出感慨。
或许真的是彼此的亲人也说不定？白月璃摇摇头，抛下了这个想法。她轻拍双颊，努力克制自己不去回想这几天和克洛蒂亚的点点滴滴。
“对不起。永别了，克洛蒂亚姐姐。”心中默念完最后的告别，白月璃打开了房间的门。
“你要去哪？”略带哭腔的声音在背后响起，白月璃转过头，目光正对着不知何时站在床上的克洛蒂亚。
月光斜照入窗台，为克洛蒂亚的白发披上白纱，她的影子延续到白月璃脚下，泪水滴在上面，仿佛激起一阵阵涟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