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瑟蕾亚

作者:墓狼碑 更新时间:2024/7/25 3:38:30 字数:2574

扑入黑洞后,白月璃觉得自己的思绪如老旧的灯泡一般忽明忽暗,意识也如同被裹在记忆的丝线形成的茧里,无法动弹,终是支撑不住,沉沉睡去。

某处,简约的小木屋旁,一个满身疤痕的半角女孩正双手提着一桶水过来,忽然发觉屋后苗圃那边有什么东西闪过一阵奇妙的白光,当即便紧张地放下木桶,从门口旁的工具箱中摸出一把割草用的镰刀,悄悄地摸到屋后。

一个穿着浅蓝色的轻质连衣裙的白发少女静静地躺在黑色的泥土中间,压出一个人形印迹。

在确认对方还有呼吸后,半角女孩也顾不得对方为何会出现在她的苗圃里,背起比她高出一些的白月璃就进了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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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是哪?”白月璃缓缓睁开沉重的眼皮,还有些看不清周围。

“你醒了!先喝点水吧,我早上刚打的山泉水。”女孩端着一个木碗进来。

“谢谢!”白月璃端着水一饮而尽,如同一个在沙漠中迷失许久的旅人。

“姐姐你叫什么名字?为什么会倒在我屋后的苗圃里?”女孩有些局促地坐在床边。

“我叫白月璃。你说我倒在苗圃里……对了!你有在我附近看到过一个和我很像的女孩子吗?她个子比我略高,头发也是白色的,很柔顺,长度比我的头发短些,发尾用丝带束着,她穿着一件黑色及膝外套,里面是一套哥特式的黑白裙子……”白月璃一边比划着,一边连珠带炮地说了一堆克洛蒂亚的外貌特征,连一些本人都不知道的细节都描绘出来,看得出平日里她观察得很仔细。

女孩认真地听着,没有打断白月璃的话,直到白月璃自己意识到该停下时,她才回答到:“对不起,今天我只看到过姐姐你一个人。”

“看来克洛蒂亚姐姐可能传送到别的地方了。”短暂的思考过后,白月璃看向女孩,也在这时,她才第一次仔细观察对方的外貌:

暗灰色的发色和双瞳使女孩看上去有些内敛,像是画了眼影的垂眼角更是加深了这一印象,额头上残缺的断角十分醒目,很难想象原本的双角是怎么被摧残成现在这样只剩右边的残缺半角,不过更醒目的是遍布她脸颊、手臂以及小腿的疤痕,不知道衣物包裹着的身体下是否藏着更多的恶意。

“啊,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盯着你看的。”在看到对方突然扯着只有半截的袖子,想要将其拉长以掩盖住手上的疤痕时,白月璃才意识到自己的视线有多僭越。

这不是和那些伤害过自己人没什么两样吗?白月璃十分羞愧,想要做出些补偿。

她发现对方身上的连衣裙虽然缺了半截袖子,但实际上布料并不差,且边上的桌子上有针线和颜色一样的布。

“那个,刚刚姐姐不应该这样一直打量你的,作为道歉,姐姐帮你把袖子缝好,好嘛?”

“姐姐你会缝衣服?”女孩肉眼可见的兴奋起来,随后立刻脱下身上的连衣裙,只留一件白色吊带衬衣和灯笼裤。

白月璃缝得很细心,用藏针法缝得几乎看不到痕迹。她还贴心地给衣服上的一些破洞绣上一些小花等装饰。

把衣服交给女孩时,女孩兴奋地摸着缝合部分,然后迅速套上,转了几个圈。

“对了,只告诉了你我的名字,还没有问你叫什么名字呢。”

“我叫瑟蕾亚。”

“瑟蕾亚,很好听的名字,你是一个人住在这里的吗?”

“现在是一个人住的,以前和维亚尔爷爷一起住,但他在半年前死了,遗体埋在苗圃边的坟墓下面。”瑟蕾亚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白月璃在心里抱怨自己又说了不该说的话,然后起身想要抱抱这个可怜的萝莉。

就在白月璃要把手伸向瑟蕾亚时,瑟蕾亚的身体明显抖了一下,然后认命般闭上双眼,身体蜷在一起。

白月璃僵住了。

“那个,瑟蕾亚,我不是要打你,我也不可能打你。我是想抱抱你,可以吗?”

瑟蕾亚睁开双眼,有些茫然,然后机械地点了点头。

显然她没有听懂。但白月璃并不管这些,而是直直抱了上去。

想象中的“绞杀”式抱法并没有出现,瑟蕾亚只是直直地站着,她没想过可以挤断她肋骨的“拥抱”竟能如此温暖。一时之间,她竟有些贪恋这种感觉。

为了更好地寻找克洛蒂亚姐姐的踪迹,白月璃问了瑟蕾亚很多问题,瑟蕾亚也毫无保留和防备地回答了。

根据以前得到的信息,白月璃认为现在自己应该是在里世界,虽然这里的原住民瑟蕾亚对这个称谓一无所知,但不影响她做出这一判断。

她们现在处在克里木城郊外的森林深处,基本上是荒无人烟,并不属于“人类种”的管辖范围。而克里木城作为“人类种”的城镇,对“蜥人种”、“翼人种”、“恶魔种”等外来种族十分排斥,捕获的幼崽常常被作为奴隶贩卖。其中,“恶魔种”作为“人类种”的世仇,一个重要领地在几年前被不知名力量覆灭后,更是加剧了奴隶中“恶魔种”的比例。

瑟蕾亚便是在一年前被居住在这个小木屋的维亚尔爷爷用大半家当买下来的,可惜仅仅半年后维亚尔爷爷便因为疾病去世,留下十一岁的瑟蕾亚独自生存。

和其他大多数奴隶不同,瑟蕾亚从出生起就在克里木城以奴隶的身份活着,期间换了多个主人,都是些以折磨人为乐的狠角色,瑟蕾亚身上的伤便是这么来的。

相比其他同在那些变态手下生存的奴隶,瑟蕾亚收到的折磨最多,但她却并非最痛苦的。

只有那些曾在天堂生活过的人,才能真切地体会地狱的痛苦,像瑟蕾亚这样一直生活在地狱中的孩子,所谓折磨,不过是日常。

挨打很痛,吃饱后很舒服,仅此而已。

正因如此,瑟蕾亚才换了这么多个主人,因为无法从折磨她的过程中获得足够的兴奋感。

就在瑟蕾亚又一次被退回,奴隶商人准备将体无完肤的瑟蕾亚处死以减少粮食消耗时,一个瘦削的老头带着一小袋金币,以优惠价买下了瑟蕾亚。

谁也没想到,住在郊外的、几乎快要入土的老猎人维亚尔,竟会拿出那么多钱去买一个没人要的“恶魔种”的奴隶。

“想不到那老东西有这种癖好,怕不是想在死前……”

后半句话没有说出来,并不是因为这多舌之人怕影响公序良俗,而是维亚尔瞪了他一眼。

凌厉的目光从维亚尔那深如沟壑的眼眶内迸射而出,让议论之人忆起曾经那个令他们胆寒的“血色猎人”维亚尔,于是纷纷散开,为他让出一条道来。

维亚尔牵着瑟蕾亚的小手,带着她买了一件粉色连衣裙,以替换掉她身上只能称之为白色破布的蔽体之物。那件连衣裙就是瑟蕾亚现在身上这件。

在穿上那件裙子时,维亚尔给她取了“瑟蕾亚”这个名字。

半年多的相处里,维亚尔尽力教会瑟蕾亚许多生活常识与求生的技能,略微扭转了作为奴隶的许多习惯。

直到老猎人维亚尔去世的那天,瑟蕾亚才第一次体会到了名为“失去”的感觉。那是地狱里的人们无法体会到的感觉,因为他们没有东西可以失去。

“没事,不过是恢复原状罢了,我本来就是一无所有的。”

十一岁的瑟蕾亚将老猎人安葬在屋后的土坑里,在瑟蕾亚被买下之前,那个坑就一直在那。

那一夜,瑟蕾亚呆呆地在老猎人的坟头站了一夜。

那是她第一次并非因为肉体上的疼痛而哭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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