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月璃睁开眼睛,发现视线似乎被一层薄薄的纱所阻隔,正要用手把包裹在头上的东西猛地扯掉时,却被瑟蕾亚一把抓住手腕。
“姐姐,你终于醒了,呜~~”
尽管隔着纱,白月璃却仍能清楚地看到瑟蕾亚已经哭肿的双眼。
白月璃轻抚着瑟蕾亚的后脑勺,用尽可能平缓的语气对她说:“别怕,我不会这么轻易死去的。因为某些原因,我现在甚至可以说是不死之身,所以,别哭了,哭花了脸就不好看了。”
“呜~~可是我本来就不好看,全身都是疤。”
“瑟蕾亚,你认为美或丑究竟是什么?”
“我不知道,可能,长得好看的就是美,让人不想多看的,看了恶心的,就是丑。”
“如果是这样判断的话,瑟蕾亚应该把自己归为美,因为我很喜欢看你。按我的理解,骨肉皮相,都是身外之物,更重要的反倒是些虚无缥缈的东西,就比如,因为给我包扎伤口而损坏自己裙子的瑟蕾亚,身上就散发着美的气质。美,更像是一种感觉,一种难以言说的感觉。而且,就算是按照我那个世界的"客观"审美来看,瑟蕾亚也是很漂亮的,这些疤痕在你精致的小脸和可爱的身体上,只能算是器物上的斑纹,所以,不要再说这些话了。”
“嗯。”瑟蕾亚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感觉伤口应该已经止住血了,白月璃打算再次将纱布扯下,再次遭到阻拦。
“没事,我的伤口已经愈合好了,可以不用再绑着了。我的愈合能力可是很强的,无论什么致命伤都能轻易复原,所以,别再担心了。”
“不,不是这个意思。伤口愈合之后,布和肉粘在一起,这么粗暴地扯下来会很痛的,就算姐姐你说你能快速自愈,但受伤了还是会痛的。所以,让我帮姐姐你一点一点把布拆下来吧,这样痛苦能尽可能地减少。”
这些话稍稍击中了白月璃心中柔软的一面,让她不由得把瑟蕾亚抱进怀里RUA。
布条被瑟蕾亚小心翼翼地取下了。
“抱歉让你破坏了你的裙子,我会帮你做一件新的弥补的。”白月璃十分愧疚地望着瑟蕾亚明显变短的裙子。
“不,不用了姐姐,我就穿这个就行了。”
“那怎么能行,嗯,要不这样,我帮你把裙子修一修。”
白月璃用瑟蕾亚从小木屋带出来的针线把被撕得“犬牙差互”的裙边往里叠了一层缝好,并用特殊的裁缝技能,将瑟蕾亚原本的长款连衣裙,变成短款的花苞裙,让瑟蕾亚惊叹连连。
就在这时,二人背后,让白月璃受伤的罪魁祸首——那块石头,彻底裂开了,露出它本来的面目。
“这是……魔神像!”
这些雕像与白月璃在外面看到的外形一致,但却给她完全不一样的感受,特别是在接受那些记忆之后。
白月璃走上去,用指尖抚过石像,心中思绪万千。
她所拾获的记忆,远远不足以将脑中的漏洞填补。那六块奇石的来历仍不清楚,有关克洛蒂亚的疑惑也愈发加深,自己又是何以吞噬吸收那三块石头?
这些新的疑问,让白月璃更加坚定了迈步向前的信念。
她想要答案。
“姐姐,石像在发光!快后退!”
瑟蕾亚猛地扑过去,想要把白月璃拽开,可已经来不及了。
一阵刺眼的白光闪过,二人消失得无影无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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极东之地。
这是这片大陆最早迎来光明的土地,也是最早没入黑暗的土地。
此刻,黎明即将到来,崖边的巨石拉长的影子扫过一大片地面。
在地底深处,十二座魔神像矗立之所,令人不适的白光瞬间出现,而又在须臾之间消失。
被这突如其来的光明惹恼,一只正要开始睡觉的吸血鬼猛地喝道:“谁在哪?给我出来!”
她恼怒地起身,冲到魔神像背后,正要把藏匿之人揪起来痛打一顿,却突然呆愣了几秒,然后带着几分怀疑几分欣喜的语气怯生生地问道:“艾萝菈?”
白月璃在听到对方的爆喝声后,下意识把瑟蕾亚护在身侧,本以为又要爆发一场恶战,没想对方却只是站在原地不动。
“我不是艾萝菈,我叫白月璃。”
终于冷静下来后,对方盯着白月璃又仔细看了好一会:“确实,你不是她。你和艾萝菈很像,但还是有些许差别的,而且,你不是吸血种,也不同与人类种。你,是从别的世界来的吧?但究竟是核世界还是壳世界,气息的混杂太过严重,我也很难看清楚。”
这位疑似吸血鬼的存在,让白月璃感觉有些匪夷所思,刚开始还没法分辨两个不同种族的人,后面竟然能直接道出她的出身。
这一瞬之间的差距,简直就像是近视的人没戴着眼睛和戴着眼睛看东西的区别一样大。
白月璃有了个猜想,要么是她开始没仔细看,要么就是对方口中的“艾萝菈”与自己在某些地方是同源的。
“嗯,至于这边这位,嗯,我也看不太清呢。”对方将头又转向白月璃这边,“对了,你认识艾萝菈吗?一个和你长的很像的吸血种?”
白月璃突然意识到,对方口中的“艾萝菈”很有可能是克洛蒂亚,有些警惕起来,不知道该不该回答,于是她问道:“你和艾萝菈是什么关系呢?”
“我和艾萝菈在几千年前就认识了,只是……自从被锁在这个地方后,就再也没见到过她了。”说着她甩了甩双脚上厚重的镣铐,垂落在地上的白色长发也跟着甩动。
“你是个坏人吗?”
“没错哦,我就是个十恶不赦的坏人,因为干了很多坏事才被关到这里,到现在已经过了好久好久,一直孤苦伶仃,好是寂寞啊!所以我要把你们留在这里陪我。”说着作势要把白月璃和瑟蕾亚扑倒,二人被她的举动吓了一跳。
“真是的,别这么害怕嘛,我只是开个玩笑,哈哈哈!”突然,她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直挺挺地凑到白月璃身前,几乎就要贴在一起。
两双瞳孔直直相对。
白月璃和瑟蕾亚的身体瞬间无法动弹,在保持着这个状态半分钟后,这位性格变幻莫测的吸血鬼转身坐回到床上,做出了一个匪夷所思的举动。
她把自己的一颗虎牙硬生生拔了下来。
“我的这颗獠牙就交给你了,等到艾萝菈把你初拥之后,若有必要,将牙齿的尖端刺入伤口处。”
“为什么?”白月璃没有直接接过那颗带着血和唾液的牙齿。
“吸血种的獠牙并不只是方便撕开猎物的利器,獠牙亦是记忆之石,能够将某些来自于自身或是他人的记忆储存其中,再通过初拥的方式将记忆传输给眷属。通过这种方法储存到獠牙中的记忆,将不再被主人所知。”
“不过,绝大多数吸血种都不会用,也不知道这个能力。而且,传输记忆不像是初拥本身那般不讲理,必须是双方都同意才能进行。一般这一仪式都是由吸血种直接咬对方来实现的,但当獠牙主动脱离,就代表獠牙的主人一方已经同意,剩下的,是否要接受这份记忆,就要看持有者的意志了。”
字面意义上的“拾人牙慧”。
她把獠牙硬塞入白月璃的手里。
“为什么你能断定那个艾萝菈能将我初拥?我早已经下定决心不会让任何吸血种咬我的。”
“她一定会做到的。”坚毅的目光盯得白月璃有些发虚。
“你还有必须要做的事情吧,那就别在这边停留了。从南边的洞口顺着隧道一直爬应该就能上去了,之前很多不识好歹硬要闯进来打扰我睡觉的人,都是从那地方下来的。我就不送你们了。”
白月璃将獠牙放入口袋:“我叫白月璃,这孩子是瑟蕾亚,你叫什么名字?”
莫名其妙的问话让躺在床上的莫名其妙的家伙感到莫名其妙。
“为什么问这个?”
“只是想知道一下你的名字,后面见到克洛……艾萝菈,也好和她描述发生的事情。”
“没必要,如果硬要说的话,就说,是一个罪人吧”。
简单道过别后,白月璃和瑟蕾亚再次踏上旅途。
自称“罪人”的吸血鬼再次从床上坐起,望着南边的洞口出神。
“就当是我对你,对你们的赎罪吧,艾萝菈,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