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世界浑浊不堪,罪与爱同歌

作者:法谱挞 更新时间:2024/10/2 16:10:39 字数:2414

成年人要爬过这曲折蜿蜒的狭道定是困难无比,但对于白月璃和瑟蕾亚而言,此刻,在搏斗中不占优的娇小身躯,反倒成为优势。

原本仅由洞内萤火提供的光明,在翻过一个一百多度的急弯后,忽的消失不见,取代而来的是真正的日光,照彻世间万物的光。

久违的地面,已经升上半空的烈阳,草木的芬芳,浪花翻涌激荡爆出的声响,这一切,仿佛给了白月璃莫大的宽慰。

这是,活着的感觉。

突然,白月璃发现,那烈阳中似有黑影攒动,一片巨大的阴影突兀地笼罩在她们上空,随即忽的消失不见。

白月璃为之骇然。

“侵蚀的影响,甚至能笼罩太阳吗?还是说,是我的眼睛出了问题。”

“姐姐,身体有哪里不舒服吗?”

“不,没什么,我们继续走吧。”

二人再次开始了向南的旅途。

她们并不知道此处究竟是什么地方,被关押千余年的自称“罪人”的吸血鬼也不知道。

但是,向南走,一定是对的。

自从到了里世界,白月璃已经记不得,自己究竟用这双脚,丈量了多长的土地。

她在这不到半月的时间里,所走过的路程,或许比她在原来的世界里一年内走过的路程还多。

不过,出乎她意料的是,自己的脚反倒是越走越轻快。

之前的十几年时光里,从蹒跚学步到离开壳世界,就好像只是在经历“蝉在地下的蛰伏期”,而自新世界开始,直到生命尽头,才能在地面不知疲倦地鸣叫数月,最终化作黄沙。

一声蝉鸣突然将白月璃的思绪拉回现实。

又是一片森林。

但这片林比迷惑之森要更密、更深、更加幽暗。

自那黑黢黢的密林深处传来的蝉鸣,不一会儿就消失不见,取代而来的是一群长相怪异的蝙蝠咿呀叫着,从中飞出。

它们扑向烈阳升起的方向,被光明引燃,化为灰烬,没入青草与泥土之间,成为养料。

这群蝙蝠不顾一切的自杀行为,让白月璃想起了曾经某段时间的自己,也让她确定了自己所处的方位。

根据克里木城城主给的地图,靠近大陆东海岸线的大片森林主要有两个,一是吸血种占据的“诡异之森”,二是更南边与之相距三分之一个大陆的、位于精灵种圣地边上的“诡术之森”。

此处显然是前者。

那么,要向南前往启神种的地界,就不得不穿过这片森林。

瑟蕾亚明显有些害怕,但还是强撑着走在白月璃前面为她开路。

白月璃拉住瑟蕾亚的手,让她走在后头:“不用怕,我会保护你的,而且我们只是想迅速穿过这片森林,应该不会那么容易碰上什么危险的东西。”

二人就这么一前一后地穿梭在密林之中。

拨开一从一人半高的杂草,一座古朴庄重的城堡映入眼帘。小说绘本中的“魔王城”或许就长这样。

不过与这一面的光鲜亮丽不同,在白月璃她们看不到的城堡的中心位置,一个如深渊般的巨洞从上到下将城堡贯穿。

就在二人打算绕过这座城堡时,一扇窗户突然被打开,一个看着十分年轻的女子疯疯癫癫地从窗户口跳下来,仅剩半边的破破烂烂的翅膀不足以支持她飞起来,于是她直直地掉在地上,摔出像西红柿坠地时一样的血迹。

但她并没有死,而是像丧尸一样爬起来,嘴里喃喃着什么,直到将逃窜的白月璃扑倒后,白月璃才听清楚她在叫什么。

“女儿啊!噗啊——”

一口鲜血直接吐在白月璃的耳边,将她的白发染红了一束。

白月璃就这样被对方死死抱住不放,任凭瑟蕾亚怎么拽、白月璃怎么挣扎,都无法撼动她分毫。

就在白月璃快要被抱得咽气时,她急中生智,叫了一声:“妈妈!我快喘不过气来了,快松手!”

或许是这声妈妈唤起了对方的理智,女人的手松开了些许,让白月璃有了喘息的机会。

突然,女人抱着白月璃起身,径直走向城堡的大门,瑟蕾亚也连忙跟上去。

城门的禁制被女人吟唱的咒文激活,石门发出沉重的仿佛怪物在低语的声音,然而门内无声的景象却比声音更加震慑人心。

那是怎样一副惨状,横七竖八躺着的尽数是些支离破碎的肢体碎片,暗红色的凝固了的血液像是地毯与挂画一样装点着城堡的各处。

光明从城堡顶上的空洞撒下,一层层穿过各层地板的巨洞,却照不到层层叠叠的尸堆。

女人在唯一完好的椅子上坐下,白月璃被抱着坐在她身上。

女人凭空凝聚出一只血手,控制它捡起地上一只还算完好的未沾染太多腐臭血液的断臂,摆在白月璃前面,示意白月璃咬下去。

白月璃看着那只洁白如玉的、来自吸血种幼童的小手,悲伤比恐惧先一步占据整个心田。

这个女人,在疯掉之后,可能就是这么靠着同类相食活下来的,为了等待自己的女儿回来,不惜舍弃一切,最终连精神与灵魂都舍弃了。

眼看着白月璃不吃,女人打算自己先将手臂里残存的血液吸出,然后嘴对嘴喂给白月璃。

白月璃一把握住女人的手腕,阻止了她的下一步行动。

女人茫然地望着怀中的白月璃,突然醒悟,以为白月璃要自己吃,于是又把手臂塞到白月璃嘴边。

白月璃将断手夺下,放回桌前。

她不想吃,也不想亲眼看到同类想食的场面,但看着女人形容枯槁的脸,又心生不忍,于是取出腰间藏着的之前给瑟蕾亚缝衣服的针,在手腕上用力一划,想要用自己的血喂她。

没想到女人像是崩溃了一样,眼泪如决堤一般涌出,浑身颤抖,轻轻捧着白月璃受伤的手,想用唾液帮她止血,又怕弄疼她,于是小心翼翼地舔着。

万幸,白月璃的恢复力以及吸血种唾液的止血作用叠加,仅仅十几秒就使伤口复原了,但女人还是垂着头,小心翼翼地舔着。不知不觉间,可能是因为之前身体受了伤,精神也太过紧张,现在找到“女儿”后,心里的弦一放松,就这么坐着睡着了。

白月璃正欲起身,却发现女人又醒了。

她似乎忘了刚才发生了什么事,看着怀中的白月璃,感受着自己身体的困意,恍然大悟般以为自己的“女儿”也要睡觉,于是将她抱到角落里的床上,不由白月璃抗拒,贴心地为她盖好被子,自己则侧躺在一旁,一边隔着被子轻拍着白月璃,一边哼唱着婉转悠扬的摇篮曲。

这位犯下“同类相食”之罪的女人,满怀爱意地为她的“女儿”唱着歌谣。

在这浑浊不堪、同样充斥着“罪”与“爱”的世界里,相必,无数首罪与爱的哀歌,都将这么无休止地唱下去吧。

“不,不会的,我不会再让这样的事情发生的!”白月璃在心中发誓。

经历了一些事情后,白月璃的心境也发生了些许变化。少年人的成长与蜕变总是极为迅速的。冥冥之中,她的悲悯之心,她的灵魂,隐隐染上了一丝神性。

被久违的母爱包裹着,怀揣着决心与意志,白月璃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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