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尖叫将熟睡中的白月璃惊醒,而睡在她身侧的那位母亲还未醒来。
这声惊叫源自在床边的瑟蕾亚。
原本一直在坐在椅子上守着她们的她,正与某样令她恐惧到跌坐在地上的东西对峙着。
那是怎样的奇景:从城堡地砖的裂缝中涌出的黑色粘稠物将断肢与尸块裹挟着,吸收,分解,然后它身体的一部分开始化作血色的肢体,最后甚至连它整个黏糊糊的像是巨型史莱姆的躯干,也从黑色变成血色。
它那肥大粘腻的躯干上长出的无数血色手臂、腿、头颅、翅膀等胡乱地舞动着,拟态的头颅甚至能发出类人的嘶吼,穹顶照射下的渐黯的日光更是加深了那团东西带来的精神冲击与震慑力。
恐惧自二人的骨髓里疯狂涌出,呼吸和心脏的跳动甚至都变得有些困难,心脏和肺部就好像被挤压一样。
那东西在迅速占据了整个城堡的五分之四时便不再膨胀,但城堡的大门与窗户全在那被侵占的五分之四。
此刻,二人已被逼入绝境。
白月璃跨过床上熟睡的那位“母亲”,又摸了摸瑟蕾亚的头,毅然一副已经克服恐惧、欲要与前方的侵蚀体决一死战的架势。
她清楚,这场战斗是输是赢都不会使她丧失生命,但却关乎身后二人是否存活。
她不能输,也不敢输。
根据从魔神像那里获取的些微的记忆片段,她意识到,这种“拟态”的侵蚀体,与她先前接触到普通黑色的一般侵蚀体不同,其本身通体透明,平日里隐匿在那些黑色的粘稠物中才显现黑色,它的能力强弱取决于它吞噬了多少蕴含生命能量的东西。
在它从地缝中涌出之前究竟吃了多少东西,白月璃无法知晓,但仅仅是刚刚那堆尸体所蕴藏的能量,就已经足够强大。
纯粹力量上的对拼不敢保证能完全取胜,但白月璃已经逐渐理解自己作为扫除侵蚀体的“吞噬者”的能力:既然无法正面击破,那就直接将它吞噬!
雨点般的攻势向白月璃袭来,但她已经准备完全了。
一柄巨剑在白月璃胸前凝成实质,直指苍穹。她一把握住剑柄,将巨剑向前一指,剑刃一分为二,膨胀数倍,化作鲨鱼的巨颚,一口咬下,不但化解了攻击,还将那东西三分之一的躯体咬下。
夺下的躯体凝结成一颗小球,被白月璃吸收,她的瞳孔瞬间被染成血色,血管里仿佛有黑色的东西在起伏,意识也突然有些不稳固。
太多“杂质”入体,她很不好受,但她还不能昏过去。
怪物恼羞成怒般地将剩余的身体膨胀数倍,从外面将城堡包裹完全,然后瞬间向内挤压。
它要把城堡里的一切吞食殆尽!
白月璃意识到不妙,抓起还在发抖的瑟蕾亚和不知是熟睡还是昏迷的女人,用缩小的剑刃挥出一道斩击,将城堡连同外面包裹的怪物的内壁破开一道狭缝。
“趁现在,钻出去!”
白月璃拽着女人和瑟蕾亚的衣领窜出去,她发誓,这是她此生用过的最大的力气。
三人重重摔在外面的草地上,紧接而来,从那破开的狭缝中猛灌而出的巨大气流将三人吹飞老远,白月璃甚至直接横着被砸在树干上,脊椎当场断裂瘫痪,白月璃几乎疼昏过去,好在还有“疼痛弱化”的BUFF顶着。
“是我疏忽了。这具身体还是太孱弱了。”
尽管来到这个世界后,白月璃原本病怏怏的身体似乎被增强了数倍不止,但终究只是人类。尽管她的自愈力极强,但要从这种伤势中恢复恐怕不是短时间能完成的。
刚刚那一巨大气流来源于侵蚀体对体内包裹的城堡的挤压,因为白月璃破开一道口子才转化为气流释放出来。
如果刚刚她们还待在内部,那一瞬间将巨大城堡压成一立方米不到的巨力,恐怕已经把她们压得比薯片还薄。
内脏破裂的伤似乎已经修复好了,但残存在白月璃胃里的血却还是从她嘴里不受控制地流出。因为脊柱还是断的,所以白月璃只能保持着躺地的姿势。
“虽然无法站起来,但我的手还能动!”
巨剑再次凝结,奈何白月璃仅仅只是稍微抬起手,浑身上下都传来剧痛,牵一发而动全身。
不知何时,瑟蕾亚颤颤巍巍地来到白月璃身旁,眼中闪烁着泪光,但眼神却不再是纯粹的恐惧。
侵蚀体似乎对这个世界的生灵有一种发自本源的压制力,这并非是靠纯粹的意志能克服的。
但瑟蕾亚却克服了。
她在白月璃疑惑与惊讶的目光中,拿起那把本应是没有实体的剑。
“不,不要,你和我不一样!不要去!你会死的!”
忍受着剧痛说出这句话后,白月璃眼前突然闪过一段模糊的记忆。那时,也是以这样躺倒的视角,说着几乎同样的话,看着那人持着剑,渐行渐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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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零,我知道。我知道我和你们不一样,因为我是个失败品,但我也知道,作为你的第一个复制品,在你无法战斗的时候,我必须代替你去战斗,这是我的使命,也是我所希冀的。”
“是谁?是谁的声音?”白月璃在心中呐喊,当然,她不可能得到任何回应。
被风扬起的灰色头发,逐渐与记忆中那人身上燃烧跃动的灰色火焰重叠。
此时此刻,恰如彼时彼刻。
白月璃虽然十分混乱,但她却知道,她必须阻止瑟蕾亚,她怕记忆中发生的事在此刻重演!
此刻,白月璃已经完全不顾疼痛了,翻过身,双手撑地前进。但这样怎么可能追的上瑟蕾亚?反倒是因为身体无法承受,不一会儿就昏了过去。
瑟蕾亚向前跑着,在侵蚀体射出的“枪林弹雨”中灵活地躲避,无法避开的则用剑身抵挡,且愈跑愈快,绕着侵蚀体,时不时给它身上造成一道大伤口。
剑在瑟蕾亚手中用得比白月璃熟悉多了,仿佛已经磨合了几十年,甚至数百年。
然而,由于没有白月璃持续给剑供给能源,剑身的强度已经几乎不再能维持形体,但瑟蕾亚却像是胜券在握一般轻蔑一笑,挥剑直斩!
此剑与先前的剑伤一同亮起,将侵蚀体切割成无数小块。
瑟蕾亚一剑掷出,将侵蚀体的小块吸收吞噬,而剑本身也像是终于支撑不住般消失。
瑟蕾亚转身望向远处昏倒在地上的白月璃,露出一个复杂的微笑,然后也倒在地上失去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