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洛蒂亚很清楚，镜子中的那张脸究竟来自于谁。
那粉中带着血丝的眸，那头几近腰部的长发，整齐无垢的皓齿，除却懵懂无知的惊愕表情外，都与她近些日子一直望着的那家伙一样。
她是不会认错的。
虽然克洛蒂亚和白月璃很像，但仔细辨认下来，还是能很明显看出区别的。
老爷爷已经在餐桌上准备好了食物，却只是端着盘子，静静看着对着镜子摆弄脸部的克洛蒂亚。
“明明是不可能是同一个人，为什么连某些习惯也这么像呢？”
“老爷爷，你说什么？”耳朵异常灵敏的克洛蒂亚捕捉到了老先生如呓语般的声音，扭过头来。
“没什么。快来吃东西吧，这是上午才从烤箱里端出的霜糖蛋糕，还有加了糖去腥的新挤的牛奶，以及各种新鲜的水果。抱歉啊，老头子这边没什么新奇的吃食，只能招待你吃这些。”
“没有没有，这些就足够了，谢谢爷爷。”
克洛蒂亚坐上凳子，老爷爷十分熟练地给她系上餐巾，原本颤颤巍巍的手在那一刻熟练而又稳妥地做完上述动作，仿佛已经做了无数遍。
克洛蒂亚记忆里，自己几乎都以血液为食，也吃些瓜果花朵，但始终习惯不了那些味道。在和伊芙丽姐姐逃亡途中，克洛蒂亚虽然强逼着自己吃下那些她觉得无味的东西，但三年的时间里，伊芙丽也总会想办法给她弄来些血食。
她强装镇定地拿起一块蛋糕，认命般塞进嘴里。
顿时，一股奇妙的味道自舌底散开，仿佛传遍四肢百骸。
或许，这就是由恰到好处的甜份带来的，幸福的味道。
“咳咳咳——”克洛蒂亚被塞进嘴里的小蛋糕噎住了，急忙抓起牛奶往嘴里灌。
牛奶将蛋糕融化的瞬间，喉咙的异物感消失，甘甜的流体顺着喉道滑下，仿佛连胃都能感受到那份甜一样，使克洛蒂亚获得极大的满足感。
“慢点吃，不够爷爷这还有。”说着老爷爷还想去拿。
“不，不用了，这些就够了，爷爷你也吃些吧。”
“老头子我就不用了，我现在还不饿，而且这些对我来说太甜了。”
“誒，那爷爷你为什么会做这么多小蛋糕？”
“这是伊莉丝爱吃的，每年这个时候，我都会做一炉，带到那块墓碑前，然后再带回来给那些孩子分了。”
“那些孩子是指……”
“喏，就是现在在窗外扒着往里望的那些。孩子们，别害羞了，快进来吧。”
“等等，就是说刚刚他们一直在看着我吃……”克洛蒂亚缓缓低下头，脸有些发烫，脸颊渐渐泛起红晕，发出可爱的呜声。
一方面是因为自己不太文雅的吃相，另一方面是因为觉得自己吃掉了本该属于那些孩子们的食物。
“没事，大口吃饭没什么不好的，吃的开心才最重要。而且你也不用担心吃掉了这些孩子的食物，每次不够我都会再做的，直到吃饱为止，所以和这些孩子一起畅快地吃吧。”老爷爷像是直接听到了克洛蒂亚的心音。
虽说如此，克洛蒂亚却不敢再像之前那样“张狂”，乖巧地坐着。但因为实在有些饿了，所以在孩子们入座并开始吃后，从堆成小山的小蛋糕里小心翼翼地拿走几个，抱着像仓鼠一样啃。
趁着老爷爷进厨房的时候，一个孩子打破了僵局：“姐姐，你和克里斯爷爷看起来很熟悉的样子，是他的亲人吗？”
“不是，只是碰巧遇到，爷爷就请我到家里做客。”因为觉得问一个长者的姓名非常冒昧，所以这是克洛蒂亚第一次听到老爷爷的姓名。
“誒？可是感觉克里斯爷爷看你的眼神都不像是看刚见面的陌生人，而且你坐的那个凳子，爷爷以前从来不让我们碰，却给你用了。”
“或许，是因为克里斯爷爷把我当作他十分怀念的人了吧。”
“我知道了，你说的是伊莉丝姐姐！克里斯爷爷时不时就把这个名字挂在嘴边。这么说，姐姐你和伊莉丝姐姐长得很像了？”
孩子们突然停下手上的“活”，围着克洛蒂亚叽叽喳喳地叫着：
“原来伊莉丝姐姐长这样啊！”
“怎么样，埃米，你猜错了吧。”
“哼，弗兰克你也没猜对嘛。”
“姐姐，姐姐，你的头发为什么是白色的？”
“姐姐，你叫什么名字？”
“你们踩到我了，呜呜呜～～”
“对不起……你快说没关系，快说啊。”
……
屋子里突然乱作一团。
克洛蒂亚应付不来这种场面。
恰巧克里斯爷爷端着一盆小蛋糕走出来，熟练地救场。
他把香喷喷的蛋糕放在桌子上，然后熟练地哄好每个孩子。
孩子们也被蛋糕的香味吸引，又重新坐回桌前，系好口水巾，就着甜甜的牛奶，将幸福咽进胃里。
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
孩子们挺着装满幸福的肚子，各自回到家中。
休息了一会，克洛蒂亚本想就此离开，但克里斯爷爷说什么也不让她在夜里走，怕出危险。
感受到身体隐隐约约传来的困意，同时也是为了不让这位孤独的老者露出落寞的表情，克洛蒂亚同意了。
克里斯爷爷为她铺好床铺。
看着床头柜上插在玻璃瓶里的紫色风信子，克洛蒂亚知道，这原本是伊莉丝的房间。
风信子是壳世界与里世界共有的一种花，它在两个世界的花语都是一样的。
紫色风信子的花语，是忧郁的爱，是挣扎、痛苦与矛盾，又代表着永远的怀念。
伊莉丝和克里斯爷爷是否了解花语，克洛蒂亚并不知道，但这花语，或许恰对应了伊莉丝离开时的情感。
躺在床上，克洛蒂亚想了很多。
自己为什么会变成白月璃的样子？自己究竟在哪？白月璃又在哪？她真的和自己一起过来了吗？
“对了，那颗种子！”克洛蒂亚正打算从衣服内侧的包里找出那东西，却发现什么也没有。
“究竟是我的灵魂脱离我身，进入了白月璃的身体，还是我的意识陷入了幻境？”
想着想着，克洛蒂亚不受控制地沉沉睡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