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洛蒂亚回到了那块墓碑前。
或许是因为遗失的记忆将她的大脑内存释放,她记路的能力变得很好。
“为什么自己会传送到这里,还变成白月璃的样子,以及白月璃究竟去了哪里?”
一切的线索似乎都藏在这块墓碑附近。
昨天种下的紫色风信子已经枯萎,此刻躺倒在地上。
不久后,它也会像那些被割下的杂草一样,重新化作其他植物的养料,如此循环,生生不息。
世间万物都是一样,根本不存在什么真正的永恒。
克洛蒂亚将它埋进土壤,像是在掩埋一个真实的人。
那一刻,她想到了很多人,伊芙丽姐姐、一起生活的玩伴、克里斯爷爷以及白月璃等等。
“这是个流行离别的世界呢。”
克洛蒂亚看向墓碑上的碑文,总觉这些话里的描述和自己很像。
“我未曾怀揣希望
我终将深陷绝望
我未曾拥有过往
我终将全部遗忘
我无惧前路何往
我必将冲破虚妄
携带
六分之一的信仰
我与我最后的赌注
走向不归路”
她又何尝不是个失去过往与希望的家伙。
没有记忆,但却有使命。
自其意识最早形成之时,心中便存在着一个仿佛烙印在灵魂里的愿望,或者说是使命。
她要去找一个人,将其初拥,把一样很重要很重要的东西交给那个人。
但她对“那个人”和“那样东西”一无所知。
如此广袤的天地间,在信息如此稀缺的条件下,要完成这个愿望何其困难。
于是,她顺着命运的轨迹,随波逐流,从无措,到渐渐有了自己的感情与意志。
在逃向壳世界的那一刻,同时也是失去伊芙丽姐姐的那一刻,她以为自己已经无力存活。
从未被光明照耀过哪怕一秒的她,在失去伊芙丽姐姐这座灯塔后,只是凭着伊芙丽过去在她耳边重复不断的“活下去,克洛蒂亚”,在黑暗中苟延残喘。
直到她遇见白月璃。
那一晚,她从医院旁的高楼俯冲而下,打算去血库中取些食物时,从一个窗口里看到了一个“纯白色”的瘦弱的女孩。
只一眼,克洛蒂亚就被她深深吸引,不自觉地想要靠近些。
那是源自灵魂的吸引。
那一刻,她能感受到,她们之间,有些深层次的东西,是同质化的。
克洛蒂亚轻盈地跃进,那扇为了通风还未来得及关的窗口,与那女孩四目相对。
她觉得,她似乎已经找到了“那个人”。
风拂过脸颊,带起一片树叶,贴在克洛蒂亚的额头。
发散的思维在此刻重新汇聚,克洛蒂亚才发现自己已经盯着碑文看了很久。
克洛蒂亚伸手触碰那些碑文,没想到指尖被不知道什么东西给划破,几滴鲜红的血液滴落在墓碑附近的土地里。
克洛蒂亚吃痛,眼角差点挤出几滴泪来,连忙将手指头放在嘴里含住。
看来变成这副身体后,痛感也比她自己原本的身体增强了数倍不止。
泥土将那几滴血液瞬间吸收,藏匿于墓碑地下深处的法阵,被以不正常的方式引出。
复杂精妙的血红的法阵冲天而起,然后又猛地向下砸,像一张巨口将克洛蒂亚吞噬,随后消失。
如果阿塔西亚还活着且在这的话,她会发现,这法阵,和她所守护的、深埋于老猎人维亚尔住所地下的法阵,除颜色外,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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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咳,咳咳咳——”
一阵尘土飞扬,克洛蒂亚发现自己被传送到一个布满灰尘的垫子上。
这似乎是一间屋子,一间很久没有人居住的屋子。
透过床头柜上一个已经碎裂成几块的镜子,克洛蒂亚发现自己还是没有变回来。
“难道我真的进到白月璃的身体里了?”
克洛蒂亚还是有些难以置信,她跳下床,拍了拍身上的灰。
因为手指头的伤口还没愈合,所以拍的时候指尖还有些肿痛。
她走出门去,发现屋子周围被一层像是白色的保护罩的东西包裹着。
“这是结界?等等,为什么我感觉我在哪见过?”
克洛蒂亚走到结界前,用手指轻点那层白幕。
霎时间,白幕向内收缩,刚好包住克洛蒂亚,将其像“胞吐”一样从中分离出去。
克洛蒂亚只感觉一阵天旋地转,然后包裹着自己的“白色泡泡”突然就塌了下来,像史莱姆一样黏住全身。
然后,克洛蒂亚惊奇地发现,自己的身体回来了!
但这也意味着排除了占据白月璃身体的这一选项,她的下落仍不明确。
就在克洛蒂亚思考该去什么地方找白月璃时,一群头被布包裹只露出一条狭缝的人型生物将她团团围住。
克洛蒂亚被吓了一激灵,瞬间展开双翼,猛地冲向半空。
恢复了身体的她可不再像之前一样畏手畏脚。
被克洛蒂亚起飞时带起的疾风吹得向四周倾倒的那些家伙,非但没有被吓跑,反而是在克洛蒂亚底下围成一圈,双手合十呈祈祷状,嘴里疯狂地念叨着:
“神明显形!神明显形!”
“祝福!灾厄!诅咒!祝福!灾厄!诅咒……”
“守护!禁锢!销毁!守护!禁锢!销毁……”
“……”
虽然很多话听不清是在说什么,但克洛蒂亚却敏锐地发现,他们似乎把自己奉为神明,或许可以利用这一点,让他们帮忙找白月璃。
“安静!”
底下的家伙们瞬间肃静,庄重虔诚地跪拜着克洛蒂亚。
“很好。”
克洛蒂亚双手交叠,骄傲地昂起头,在心中暗道:“不妙,真的很不妙,这种一呼百应的感觉简直让人沉沦,无法自拔。”
她清了清嗓子,喊到:“留下一个能正常交流的,其他人都给我去找找看附近有没有一个和我长得很像的人类种女孩。”
聚集的人团在克洛蒂亚的命令下一哄而散,只留下一个佝偻的老者还在匍匐在原地。
克洛蒂亚收起双翼,捏着裙子优雅地降落,以前从伊芙丽姐姐那里学来的礼仪动作在这个时候派上了用场。
还在走神回味着刚刚脑海中自己帅气优雅姿态的克洛蒂亚,没有注意到,那老者深藏于布袋中的锐利双眼,正死死地盯着她。
老者咳嗽了两声,让克洛蒂亚回过神来。
目前迫切想要获知各种信息的克洛蒂亚也开始了她的提问:
“这里是什么地方?”
“神使大人,这里是里世界中我们的根据地。”
“神使?算了。你们是什么?虽然外形上感觉你们只是喜欢把布袋套头上的人类种,但你们伪装外壳的内部,在我看来,是不是生物都不一定。”克洛蒂亚一眼洞穿了这些家伙的躯体。
“不愧是神使大人,我们确实不是人类种。重新介绍一下,我们是被外界人称呼为启神种的种族。”
“启神种!”克洛蒂亚吃了一惊,没想到当初和姐姐一起费劲心思想要逃去的地方,自己竟然这么轻易就到了。
想到这,克洛蒂亚的心情变得有些低沉,但她马上用双手拍了拍自己的脸颊,让自己振作起来。
下一个问题继续问出:“你知道我背后的那个被巨大白色结界包裹的是什么地方吗?”
“那是神明开辟的一方世界的入口,里面是真正的极乐世界,不受外界任何干扰,没有神明的允许,没有谁可以自由出入。”
“神明?你是指那些魔神吗?”
对方似乎在强压着愤怒,一字一顿地和她解释道:“那些低贱的东西怎么能和真正的神明相提并论,它们才没有开辟世界的能力。在真神的无上伟力面前,它们连尘埃都不如。”
感受到对方的愤怒,克洛蒂亚没有再继续说这个话题,而是转向另一件事:“你刚刚为什么叫我神使?”
“因为你身上有着神明留下的气息。”
克洛蒂亚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这位所谓的神明,或许与白月璃有着莫大的关系,那样的话,如果白月璃是从这边离开,他们不可能不知道。
“所以,如果白月璃和自己一同传送到同一个地方,那她很有可能还在那个世界里!”
想到这,克洛蒂亚当即转身想要冲进那结界之中,却突然感觉自己被什么黏糊糊的东西拉住了半边身体,几乎不能前进半步。
克洛蒂亚转头一看,却被眼前的景象吓到,那个原本是人形的老者,不知何时已经变成一团人形态的黏糊糊的灰浆,从袖口喷出的大量灰色黏作物化作大网,将克洛蒂亚包裹,失去反抗以及移动的能力。
“对不起了,神使大人,现在,你被软禁了。”
说着,被包成一个茧的克洛蒂亚不受控制地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