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是一个私生子。”
老人高坐在台上,男人在台下,从下往上望去,男人只能看见一个枯瘦了的背影。
“私生子,你明白是什么意思吗?阿布。”
男人将头埋低,犹豫了半晌,才果断地回到,“是不祥之兆。”
“哈哈哈哈哈!”
老人像君王般大笑。
“阿布,你真敢说啊!”
老人回头,手里拿着一柄锈迹斑斑的刀,那柄刀连刀把都残破不堪了,断口的锋刃,表面的裂痕,让人怀疑它究竟会不会有一天在刀鞘中悄无声息的碎去,如同风割的枯叶。
阿布埋头,他知道他又猜中了老人的心思。
老人卷起衣袖,小心地擦拭着刀身。
“那可不是不详啊阿布,那是别的东西。”
锈刃在老人的擦拭下竟然璀璨夺目起来。
“有了一个私生子,就要杀掉他,杀掉他的母亲......因为不那么做得话,就会茶饭不思寝食难安夜不能寐,好像有了心腹大患一样。”
老人端起刀,刀身已经被他擦得锃亮,倒映出了一双黑瞳的眸子。
“我的母亲是一个很天真,很无聊的女人......她到死的那一刻都在等着父亲来救她。”
“真可怜啊,女人在这个世间,就和街边的阿猫阿狗一样,”老人看上去像是在怀念母亲的肖像,“只能找一个靠山,依赖一个人。”
“阿布你明白吗?”老人走下台来。
“这个世间最恐怖,和最美好的事情其实是一件事情。”
老人蹲下身,叫阿布抬起头。
“什么事?”阿布有些坎坷。
“就是依赖上一个东西啊。”
老人的眼睛里好像藏着宝物。
“最幸福的是你依赖的东西不会跑,不会变,不会走,永永远远,万古长青。”
“最痛苦的呢?”
阿布忍不住追问。
“最痛苦?”
老人笑了。
“那就是你依赖的东西是假的,或者你依赖的东西没有依赖。”
“那时候我依赖着母亲,那时候母亲没有依赖。”
阿布低下头。
“还请您节哀。”
老人摆了摆手,“后来我杀了那个罗刹,杀了他,我便再也不为母亲哀悼了。”
阿布将额头放到地面上,无言。
老人将阿布扶起来,问他。
“阿布,你知道我和你说这些是为了什么吗?”
阿布摇了摇头。
“为了告诉你,这辈子永远不要依赖别人,你要宁愿放弃那永恒能幸福的机会,才能拒绝永恒的痛苦。”
“只有如此,你才能守护住那些视你为靠山的人;只有如此,你才能成为天下人的靠山;只有如此,你才能守护住别人的幸福啊!”
“阿布......我是要死的,恶鬼也是会死去的,但你还没有,你还要盛放。将来我死了,你就是下一任的恶鬼,你要成为天下人的靠山!”
阿布震撼,扑通再次跪倒在地。
“小的时候我连弹丸之地都守护不好,”老人盯着阿布,“所以长大了,才想要得到整个的天下。”
“阿布......你现在明白了吧,天下共主的含义,就是要成为天下人的靠山啊!如果佛注视的天照之人一直不出现,那你还要一直迷茫昏昏沉沉的等待下去吗?和我那个愚蠢的母亲一样!等着一个永远也不会出现的靠山!”
老人拽起阿布走出帐外,指着王城的方向,王城的后方,高山的山涧,一千一百一十一级的石阶上,红叶盛时,洁白的梁柱,怪异又绚丽的寺堂坐在那里,如同迈步要践踏世间的狂人。
“那里应该供奉我才对啊!”
阿布震撼到了极点,他惊愕地向老人看去,回应他的是璀璨到不能直视的黝黑之眸,就像是古老牢笼里的恶鬼,要把佛祖的骨肉吞下。
老人说完,粗重地喘起气来,阿布连忙扶住了他。
老人笑笑,推开了阿布。
“还没圆满。”老人扭头,注视着乌有寺。
“我还有一个最想杀的人在那里,杀了那个人,才能圆满,杀了那个人,才能......断绝天命。”
阿布愣住。
“阿布,”老人把手中的刀攥到阿布的手里,“我的一生都在心里磨一口不知道杀谁的刀,我只知道总有一天它是要冲天而出的,如果真的遇到了天照之人,那这柄从我心口拔出来的刀,就要插进他的心脏中去。”
“因为我不相信,我不依赖他,阿布。”
那粗重的话语宛如魔音。
老人的眼睛沉静下来,他握住阿布的手,低声说,“帮我一把吧,阿布。”
“帮我把我的佛像......建到天上去。”
2
“准备妥当了吗?”
程空坐在寺庙最深处,直视着那尊最大的大佛。
大日如来。
“至此世界,名‘娑婆’,以金刚庄严为际,依种种色风轮所持莲华网住;状如虚空,以普圆满天宫殿庄严虚空云而覆其上,十三佛刹微尘数世界周匝围绕,其佛即是毗卢遮那如来世尊。”
大光明遍照,大日之光不生不灭,滋养万物。
是代表绝对真理的佛身。
曾经有个人和他说过,拂晓前的黑暗是那个人的眼帘,那个人出现的时候,将会天照。
程空哈哈笑了。
消瘦的倩影从身后迈步而来,背光,影子盖住了程空。
“一切都好了。”
倩影走来时,身上散发出白色的香味。
少年站起身,在佛前回头,微笑。
“走吧。”
少年牵住少女的手,亦如很久很久以前的那天。
3
晚间,乌有寺前。
有舞鹤和恶鬼在跳舞。
火焰在静静的燃烧,原本的主位上,现在空无一人。
阿布站在王的旁边,古寺的檐铃被风熏得乒乓响。
在他们的对面,篝火的另外一边,是一团团三五成群的诸侯们,他们小声议论着,时不时穿过火焰看阿布和王一眼,瞳孔里有竭力克制住的恶意,和恐惧。
除此外,再没有人说话。
阿布并不关心程空去了哪里,也不关心对面的诸侯们的窃窃私语。
阿布扭头,望向乌有寺,一直望到目极。
半晌,他才扭过头来,继续观看祭典。
祭典由三个部分构成,舞,声,视。
舞,是舞鹤和恶鬼之舞,狰狞绚烂,奇异幽哀。
声,是佛坐在高天之上的念诵声,在这里,高天就是乌有寺。
当舞鹤与恶鬼的舞到高潮之时,那杀人的佛音就会从寺庙中传出来,整齐肃杀,如海浪撞击磐石。
视,是佛视。
据说天下共主的身上有大日如来的视线,因此也有大光明遍照四川,传说天下共主璀璨起来的时候,宛如天照。
阿布轻叹一声,所谓的天下共主只是一个名号罢了,程空连出现都不敢,谈什么佛视?
4
爱别离。
舞鹤的假面缺了口,面孔布满了裂痕。
恶魔搂着她,那漆黑的面具之下,一双眸子哀怜苦涩到了极点。
怨憎会。
恶魔悲嚎起来,那近乎奇迹般的嘶吼饱含了对命运的控诉,对佛的不满,他的眼泪到这飞上天,点燃了天空。
现实中,阿布惊骇地看到大山在一瞬间自上而下的被染红了,无数朵曼珠沙华盛放在每一处山岗之上,就仿佛之前他所见到的都是假面,一切都被恶意的手蒙上了一层面纱,那层面纱现在被拿开了,露出了绝美的真面。
那山崖上的瀑布,温泉,成了血色......据说那就是恶魔的火。
悲。
舞鹤死去,恶魔化为恶鬼。
篝火之中,恶魔缓缓放下舞鹤,他拿下舞鹤腰间古朴的短刀,举过头顶,缓缓握住铭刻着碎掉花瓣的刀柄,然后拔刀。
舞鹤的面具彻底碎裂,恶魔的假面从上到下裂开了一个裂痕,所有人都停下了,他们都忍不住朝恶魔的脸望去。
短刀斩下。
假面碎裂,长发倾泻而出,一张盐塑的面孔垂着眼帘,在微笑。
“杀!杀!杀!”
乌有寺的寺门洞开,一个个身披铁甲的士兵怀抱僧刀水泻而出,他们没有一丝犹豫,直扑向门外的诸侯们,诸侯们并没有哀嚎太久,毕竟杀他们的,是现世的恶鬼。
从寺前,到石阶之上,尸体铺陈,血如流瀑。
寺前一千一百一十一级台阶,程空独自矗立在尽头之上,血红的山峦与残忍的土地,只有他盐铸的脸是白皙的。
阿布搀扶着他的王,在一群斗笠黑衣人的簇拥之中,和程立隔着日月星辰相望。
之后,他们同时朝东方望去。
山岳在颤抖。
远方的旷野上,那拂晓前的黑暗被一条极长极长的火线消融,马蹄声隔着城邦与星汉也能听见,那累累的战鼓仿佛是大地的心跳,每敲击一次,大地便震颤一次。
火红的流穗划过灿烂的夜,那点燃世界的战火,仿佛将把王城烧个干净。
程空的思绪随着火红的流穗回到了那个冬夜,他在雪地里,觉得自己是红莲地狱里现世的恶鬼,父亲问他,眼里面有什么。
程空的视线并没有落在那可怖的千军万马之上,而是落在了西方无限花园之上的一个小点。
有一羽帆在白色花海中吹出一缕细碎的航路,帆上,有红墨。
身着红色飘衣的女孩手握短刀,咬着牙关,勒着缰绳,扛着少年一路逃亡着。
程空忽然笑了。
“去吧......”
他呢喃着,收回视线,踱步下阶。
染血的靴子是天的眼泪,一阶一阶,印下火红的莲花。
王默默地望着,有些恍惚.....原来不仅仅是菩萨行走的时候脚底下会长出莲花......现世的恶鬼也会。
“我听闻你是诸侯王中实力最为强大的。”程空的声音从天上飘忽而下。
“想必城外的,就是你的军队吧。”
“程空,你现在回头,还为时不晚!”
阿布眼眶瞪大,大吼到。
“大王只要王畿,只要这京城方圆千里之地!大王要的并非流血漂橹,浮尸万里!山不会被劈成两段,城也不必垒京观骨塔,生民安居乐业,天下锦绣山河!”
“王要的,只是天下共主的身份!程空......你无力承受冠冕之重,把它让给有能力佩戴之人,才是美德,才是慈悲啊!”
程空脚步一顿,阿布紧张地看着他,他们并没有料到程空竟然敢杀诸国来的大王,所谓王畿,放眼天下,不过是弹丸之地罢了,没有诸侯会为了这块弹丸,又干系极多之地而大动干戈的。
天下共主之地,没有那个实力和野望,几乎无人会主动朝程空发难......因为一旦拿下王畿,那你就是天下人的敌人了。
所以程空这又是何必呢?
杀了四方来的大王,对他有一星半点的好处吗?
难道他真的料事如神,料到了自己的大王就是如此气壮山河的英雄,会选择与天下之人为敌,改天下庙,灭天下恶的道路吗?
阿布咽下一口唾沫,艰难地和程空对视。
程空的视线却越过了阿布,看向了他的身后,他的王。
王无言,浑浊的眼眶中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那里面没有怨恨与悔意,就仿佛......是在注视着过去的自己。
“是非对错我已无心解释,”程空悠然,“手刃天下的另有其人,那人非你非我,你我只需行应行的路,守应行的道,便可。”
“如果光要璀璨大地的话,那么,恶鬼要为他在世间燃起业火。”
“于是,佛,奋大光明。”
5
程立做梦了。
梦中他在一条的漆黑的小径中穿行,他磕磕碰碰,跌跌撞撞的往前奔跑。
为什么要跑呢?
为什么,那么痛苦,也要跑呢?
不明白,不明白。
他的衣衫被树枝划裂,嘴角也摔破了,但他还是毅然决然的跑下去了,越跑越快,越跑越快!
直到飞出山崖。
朦胧中,一个少年站在远方,雪罩住了他的额发,他裸露着血红的胸膛,冥冥中,少年回头微笑。
“程立,弟弟!快过来!”
少年大喊。
小孩呆在原地犹犹豫豫的,就是不肯往前走。
“快来啊,弟弟!”
少年还是在笑。
小孩更不肯走了,他讨厌哥哥笑。
“去吧,立儿。”
一双温柔的大手拍到程立的肩膀上,程立愣住,缓缓回头。
父亲朝他微笑。
父亲将手中的短刀递到了程立面前。
“该拔刀了。”
父亲朝他微笑。
程立一动不动,眼眶溢出腥咸的水珠。
“该拔刀了。”
哥哥朝他微笑。
“该拔刀了。”
程立哭泣着,接过短刀。
拔刀,然后醒来。
少女深深地搂着少年,泪珠打湿了少年的背。
远方传来嘶哑的悲鸣,瓦片在混乱中被吹飞,长戟刺破屏风,将躲在其后的人甩到马蹄乱舞的大街上,农场的作物被点燃,那些稻穗在火中发出闪光,崩塌的屋宇冒出狼烟,像长阶般连绵上天。
少年只能看见狼烟,那如屏风般,遮掉了一半世界,从左到右,从下往上,宛如城墙般的狼烟。
他们的国完了。
那恶鬼从大地里醒来,身披吞世的火焰......他握住了世界的短刀。
“不要去,不要去,不要去,不要去,不要去......”
姬云呢喃。
“程空一定已经死了......回去也没有意义了......”
程立抱住姬云,轻声道,“我......是不得不拔刀的啊。”
姬云愣住,半晌,眼泪又哗啦啦的流泻而出,她已经没有力气了,她那么弱小,把程立带到这里来,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了,她真的没办法了。
姬云把头埋进程立的怀里,口水都擦在少年的胸襟上,鼻涕和眼泪都混杂到了一起,哀嚎。
“你要我怎么办啊!你要我怎么办啊!你要我怎么办啊!你要我怎么办啊......”
“我谁都拦不住,我早就知道!”
“爷爷死的那天我只能祈求那个人别杀我,我难道不想像你们一样抽刀而出,乱赴黄泉吗?”
“我一生都是个贱女人,我从来没有依靠我自己活过,总算我的运气很好,小的时候有我爷爷在,长大了又遇到了你们......你。”
“可这难道是我愿意的吗?”
“你知道吗程立?”
“知道无间炼狱是什么样的存在吗?”
“无间地狱中,永远没有任何解脱的希望,除了受苦之外,绝无其他感受,而且受苦无间,身无间,时无间,形无间。在无间地狱之中,猛火烧人。”
“它本要烧世间最坏最坏的人......可它选择了我,我这样的女人。”
“真可笑啊,就因为我什么也不是吗?”
“你死了,我就真的活在无间地狱中了......谁都能骑到我的头上来,谁想碰我就能碰我,谁都能......”
姬云握住程立的双手,把他放到自己的心口。
“你太自以为是了,程立......你以为凭你自己手中的短刀就能救下所有人,你以为凭你自己的一腔孤勇就能杀尽罗刹,你以为凭你的出生和才干就能赢到最后。”
“呵呵,程立......你手中的短刀守护不了那么多人,甚至连你自己也守护不好,但是呐......程立......”
姬云抬起头,那张饱受恐惧的面孔此时在天与地之间,美若金阁。
“你能守护住我呐。”
姬云张开双唇,犹如曼珠沙华绽放,吻在了程立的额头上,似点落的风。
程立无言,眼角的泪水被鸟啄去。
6
“大王......”
阿布躺在王的身边,气若游丝。
“见了我的面孔,你还觉得我是你的大王吗?”
“三头六臂”的怪物缓缓转过身来,它如今只剩下一个头和三条手臂了。
“怎么不敢呢?大王,您是要取代那大光明之佛,大日如来的人呐。”
阿布笑道,嘴角汩汩冒出鲜血。
怪物的脸有些悲寂,它将庞大的身躯盘腿坐下。
“阿布,我的真名叫做程绝......”
阿布笑得更加灿烂了。
“大王,我......知道......您一直是......脚跨两个世界的人啊。”
阿布死去。
程绝枯坐在乌有寺之前,遥遥地朝西方望去。
“你若凋零......也好。”
7
在最后的时候,是谁挡在了我的身前呢?
女孩扑到在男孩身上,用眼泪替他洗去身上的风霜。
男孩笑笑,支起身来,牵住女孩的手。
走啊走,走啊走,来到一座陌生的山,一处陌生的山崖。
“来这里干什么?”
女孩天真的问。
男孩又笑了,这次笑得灿烂,笑得开朗,如大海中明亮的倒月。
“来看日出。”
8
白龙马在白色的花海中慢慢地走,女孩斜坐在少年身后,双脚一晃一晃,闭着眼,已经睡着了,只有双手还紧紧地搂着少年。
少年牵着缰绳,笔直的像一杆枪。
“哥哥,西方的花是什么?”
程立问道。
“是曼陀罗华。”
哥哥在长廊的尽头微笑。
“哦?和曼珠沙华有关系吗?”
程立急不可耐地追问。
“有哦,它们是亲兄弟。”
“亲兄弟?就像我和哥哥一样吗?”
哥哥微笑。
“曼陀罗华盛开于天堂之路,曼珠沙华布满在地狱之途。”
“都代表着死亡,不过一个新生,一个彷徨。”
程立坐在马背上,低声呢喃。
现在已经是白昼了,狼烟也早已散去,剩下的只有一碧如洗的天空,和一望无际的花洋。
程立微笑,眼帘半垂,微微埋下头,向前走去。
9
破碎的王畿中,万人朝圣。
此时他们都跪倒在烂泥中,额头紧贴大地,嘴唇诵念经文。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阿弥陀佛......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少年身骑白马,从一万个人的中间穿过,也许是天意,也许是宿命,一万个人的簇拥中,中间有一条既不狭窄,也不宽敞的路。
他们跪拜的对象在山上。
少年抬起头。
乌有寺前,一个形象狰狞的恶鬼盘坐在一千一百一十一石阶之上,太阳洒在它宽阔的胸膛上,旁边放着一个和他一样高的石像。
程立一眼就认出来了,那是寺中大日如来的头。
恶鬼睁眼。
“你来了,少年。”
少年笑了。
“我如约而至。”
“杀了你,我将圆满。”
恶鬼严肃地盯着少年,下一秒却笑了。
少年点点头,微笑。
“杀了你,我将奋大光明。”
“哥哥说,他的孩子里有一个是天照之人,将来有一天会遍照世间。”
“你哥哥不是。”
恶鬼伸出一只手指,指向少年。
“那就是你了。”
一瞬之间,天地色变,白昼化为黑夜,黑暗从四面八方席卷而来,当少年再次缓过神来之时,那万人已经消失不见,四周不再有可以丈量的尺度,除了黑暗一无所有。
在少年视线的尽头,大地龟裂,六只手从裂缝中探出,天摇地动,三个宛如神祗的头包裹住了天空。
他探出六条手臂,嘶吼。
“这地狱般业火不尽的世界,佛无形,那就来依靠我便好了,无间炼狱中,你能依靠的只有天下最大的恶鬼!”
裹挟世界的黑暗袭来,少年将眼帘抬起,刹那,帷幕落下的世间又被人捧出,暴露在无限的光之下。
一轮金身出现在他的身后,高天之上传来佛音。
至此,少年拔刀。
初升的大明普照,短刀在那无限的悲悯中闪光。
刀铭,慈悲。
天照之人,璀璨起来的时候,宛若天照。
一刀下去,光耀大千。
那是我手刃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