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子一怔,沈苓玲慢慢地拉开另半边大门。
灰尘逃窜,戴着面具的洛玥看清了房间内踩着梯子,清扫着墙壁的妇人。
妇女将白布往水桶一丢,一步一步踏下木梯,然后朝洛玥走来,摘下口罩。
口罩后面是不太出众的妇人样貌,脸颊上的灰渍和密布汗珠证实着她清扫时的卖力。
“莫姨,这位是洛玥,我新徒弟,”沈苓玲介绍道,“玥儿,这是莫姨。”
“莫姨好。”
“你好小姑娘,小小年纪就能当沈长老的弟子,厉害啊。”莫姨用手背抹去额间汗水,面带笑容。
“莫姨辛苦了,这么大间房子就您一人打扫吗?”被对方夸赞,洛玥也笑着客套一番。
不过她的表情皆被面具挡住,只剩略带起伏的话语。
“是啊,沈长老府里人少,我一人也清扫的过来,报酬也多点,”莫姨似乎很是喜欢洛玥,笑吟吟地对她说话,“不过这次我离开的有点久了,沈长老又比较洒脱,我得花个几日才能清理完毕。”
“这样啊。”洛玥努嘴看向师尊。
沈苓玲尴尬笑笑,身子往门外跳几步便来到洛玥身后,两手按着她的肩膀道:“莫姨,那要不我们两外出一趟,就不打扰您做卫生了?”
“这怎么行!长老您放心,我不会干涉到您二位修炼的。”
“不是啦,徒弟她刚入我门下,还有许多东西未置办,我带着她去今州城一趟,几天后再回来。”
“这……也行,那您二位路上注意安全,早点回来。”
洛玥抬头,面具遮住了她所有的疑惑。
东西不是早就买好了吗。
…………
“师尊,御剑到今州城要多久。”
“是刀啦,大概一个时辰。”沈苓玲微笑答道。
她以刀身站立的位置不足为由,两手穿过洛玥的腋下,就这样提着洛玥御剑……刀飞行。
如果是脚程,洛玥丛今州城到合欢宗大概要走上一天的时间。
“师尊为何要找借口出来呢?”
“你莫姨……她是很好一人啦,就是,”沈苓玲嘴角下撇,些许不愉快,“就是管得也太多了,睡觉太久要管,日常着装要管,夜宵要管……甚至连梳头化妆也要管。”
“明明我比她还大上许多岁呢,倒显得她像个老妈子似的……”沈苓玲泄气道。
“盒盒,师尊贵庚?”
“不同你讲。”
“那师尊修炼的时间占生命多少呢?”
“嗯……大约有一半以上,接近什之七八?”
“弟子认为将那些修炼时间去掉,才是师尊真实的年纪。”
修炼,讲究一个天地人合一,舍我忘我地去融于自然,感受生命。
在这时间里,修仙者的思考只专心于一物,而单次入定的时间越久,一般说明了修炼的天赋越高。
“那这么算的话师尊也没大你几岁,”沈苓玲低哼一声沉思道,“玥儿,唤我姐姐如何?”
像沈苓玲这样绝大多数时间都在修炼的……洛玥开始怀疑嗜睡是否也是一种修炼方式了。
“不好师尊,如之坏了礼数。”洛玥拒绝。
至于洛玥,她往往只能入定个一两天,当然努努力多坚持会也不是问题。
但她的肚子可就不能坚持了。
“叫姐姐嘛~显得我年轻点。”沈苓玲抱着洛玥,左右摇摇像是撒娇。
“师尊,您别晃刀身啊!”
一番喧闹后,长刀终于是稳住,洛玥呼吸才重新放缓。
不是洛玥恐高。
任何一个未曾遨游天际的生物初飞时,地母估计都会依依不舍,加深几分重力试着挽留游子的灵魂吧。
所以真不是恐高。
筑基之后才可御剑,中期方可辟谷,洛玥感觉自己的目标仍有些遥远。
但……洛玥心念一动,右手指头的纹理皆显出隐隐血光。
似乎,又没那么遥远。
“总之师尊搞到钱了,就带你出来好好耍耍——徒弟你看,已经可以看到今州城了。”
云雾退去,见一吞没地平之城,未眠。
亮腾腾的黄火像是百头燃烧长龙,百龙汇首,于一庞大皇宫。
大炎,今州境内,帝城。
扫了眼,洛玥除了感慨下这地大物博,心中倒是没起多大的波澜。
除开上辈子已见过一次类似的紫禁。
更多的,是因为那相国府并不在此,而是百里之外的又一座城市。
“这于九里之上的景色,如何?”
“额……”洛玥想了半天,草草说了句,“壮观。”
其实她本想以一些语气助词来表达的,但还是试着搜肠刮肚,显得不那么粗鄙。
“曾有一人,她站在明月楼的顶层诵道,”沈苓玲拔高几个调,“月生今城戴鎏头,煌胧灯影万户稠。”
“徒弟,明月楼只矮于皇城一头,你说那词人不提这皇城,究竟是心系这城中万户,还是……”
洛玥静静听着,师尊似乎跟这今州城有不少渊源。
“罢了罢了,早已过去了。”
“多看几眼吧,因为……”沈苓玲语气一弱,“我们得下去了。”
“欸?”
“今州城限飞行高度。”
“哦。”
……
“合欢宗的沈长老,欢迎来到今州城。”
一女在纸条上盖了个印,从窗口递出,沈苓玲细指接过。
洛玥努力抬脚,她记得修仙者自练气之后,进城就要报备一番。而前为邪教的大能入城,更是要做好登记。
“先生,还有一位。”沈苓玲见洛玥踮起脚尖仍低于柜台几寸的模样,眼纱下的眼睛眯成条缝,嘴角窃笑。
合欢宗秘法改造性别的同时,会将身体发育状况回溯两年,然后在一个月内重新发育至当前体状。
如今看来,洛玥简历上也就这个年龄最为属实了。
她上前一手举起洛玥:“这是我的弟子。”
一手掏出块铜板,塞进窗内。
“弟子吗,那给你先办个临时入城证吧,你宗转正之后才能办正式的,”女人撕下张草纸,“面具摘一下,拍张照。”
犹豫一下,洛玥揭开面具,半挂在头侧。
“啪嚓”一声,不知什么设施运转,白光一闪。
“合欢妖孽……啧啧。”女人低语,抄起支笔。
少时,一张宣纸从窗口传出,龙走蛇爬的字迹大抵比不上开头结尾两个签名。
“多谢先生。”
“谢谢。”
两女入城。
当视角从高空来到这石板平地,寒风萧瑟变为吆喝戏语,仅仅是百头“长龙”的一垄,也让洛玥目不暇接。
她之前也来过今州城几次,但大多数是白天来,且草草办完事便离去,她承当不起这的消费。
正回忆着,洛玥的手被人牵起,沈苓玲替她安好面具,那没垂下几次过的嘴角叫人移不开眼。
“走吧,大好今宵,玩个痛快!”沈苓玲话语中夹杂着淡淡灵压,让暗处几个打量目光瞬间消散。
“师尊,那个……”洛玥抬头望了眼沈苓玲,目光摇摆不定。
“怎么了?”
“那个,您,您有多少!”洛玥头微低,低喊道。
也许今晚注定不能欢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