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夜寒江，轻舟微晃，原本水波不兴的江面随之那小船的摇晃，激起起层层涟漪，将那水中月搅得破碎。
伴随着一阵‘嘎吱’声，空气中的寂静被打破，原本闭上门的船舫忽然被打开，却见一位裹着貂裘的少女从中走出。
她的容貌格外精致，身着青绿色的长裙，裹着貂裘的披风，系绳在胸前系成了可爱的蝴蝶结，漆黑如墨的秀发被分别绑于两边，缠绕着红色的缎带，伴随着她在船上的走动，两条马尾轻轻晃动，端是有些调皮活泼之感。
少女的脸上虽无半点粉黛，却也称得上是清秀绝伦，可爱精致，好似一只瓷娃娃，只是脸蛋格外缺少血色，多了几分我见犹怜。
若是此时有旁人在此，定会认出，如今正在船上的这位少女正是青云剑宗的明珠，也是青云剑宗第一剑圣叶芷若的妹妹——叶霓裳。
她探出头来，看着江面，一双杏目眺望灯火阑珊的对岸，似是在想着什么，忽然江畔吹起一阵晚风，少女却是猛地弯着身子一阵咳嗽。
“咳咳！”
娇小玲珑的身体伴随着咳嗽声轻轻晃动，旋即立刻从舱里传来了关怀的女声。
“没事吧，妹妹？外面风大，夜晚湿寒，快些进来坐着。”
说着一个面容与少女有几分相似，身材却更加高挑，绑着高挑单马尾的女孩从舱内走出。
她的容貌英气十足，格外俊美，若非脸部的线条柔和了些，大概也只会被认为是一个男子。
只见她伸出手想要将少女牵回船舫，后者却是把手缩了回去，俏皮地单眨下眼，调皮吐舌，摆出一副任性的模样。
“不要，我就要出来看看。”
听到叶霓裳这么说，年长些的姑娘却是额头流下冷汗，露出担忧的目光。
“可是你的身体……”
“姐姐，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知道，不用担心啦。”
被称作姐姐的姑娘，自然是前段时间从青云剑宗离开后便了无音讯的剑圣叶芷若。
此时两人在这轻舟也并非偶然，此番正是为了前往逍遥宗，寻求其救治之法。
“……好吧。”
听见妹妹的宽慰，察觉到少女语气中的那份倔强，看出她不打算改变主意，叶芷若才微微点头。
“我就知道姐姐最宠我了。”
少女嘴角高高翘起，一副恃宠而骄的模样。
而对于自家妹妹任性的性子，她自得叹了口气，以表无奈。
“……唉。”
“嘿嘿~”她得意地笑了笑，然后像是想起什么似地问道，“对了，姐姐，我们还要多久才到逍遥宗啊？”
叶芷若愣了一下，犹豫片刻才开口回答。
“大概还有几天，你确定逍遥宗能有法子救你？此番你闹着前去，师尊和几个师叔都大发雷霆，我背着他们出来，想来不久后就会来兴师问罪，若是当真能治，那倒也无所谓，就怕白跑一趟。”
说到这，她的脸上露出些忧虑。
青云剑宗本就不喜与外界来往，其行事风格更是以孤高傲慢著称，更不要提此这次还是要去早已落魄百年的逍遥宗，无论如何对青云剑宗来说都是有损体面。
此次为了去逍遥宗，她是背着师尊离开的。
本来她想的是退出宗门来省的折损宗门面子，可是却不被师尊允许，只得出此下策，趁着师尊和师叔们带着年轻一辈的弟子外出云游，这才带着妹妹趁着宗门空虚，打伤了守门的弟子从青云宗离开。
若是虚了此行，下次出来就没这么容易了，甚至可能自己终生都会被禁足于宗内。
自己事小，可是妹妹的病可拖不得。
似是读出少女眉眼间的担心，叶霓裳微微一笑。
“姐姐放心，我之前看江湖日报，上头说逍遥宗丹修，青衣魔女洛清月以其外丹术独步天下，想来肯定能治好我~”
当然，真正的原因其实是想去见李哥哥。
而且自家傻姐姐从来不看江湖日报，就算自己随口胡诌，她也不会知道~
不过上一世就是洛清月姐姐先负责她的治疗，后来才是李哥哥苦心钻研医术书药典，自学外丹术，结合洛清月姐姐留下的手札，才终于把她治好，让她终于能和正常人一样生活。
所以她才有十足的把握，能够脸不红心不跳地撒这个谎。
少女心中偷偷想着，却看到叶芷若的眼神依然有些狐疑。
“真的？”
“真的，姐姐，难道你不相信妹妹我吗？”
她上前拉着自家姐姐的手娇嗔着，轻轻地摇晃少女修长纤细的手臂，眼里满满地都是真挚，好似有星星在眼睛里闪烁。
“可我听说她性子阴冷，从不助人，若是此番吃了闭门羹……”
叶芷若虽然从未见过那位青衣魔女，可是传闻中她为人冷漠孤僻，下手毒辣，这样的人真的会愿意救妹妹吗？
少女眉头紧皱，心中愈发担忧起此行。
然而妹妹却是嘴角翘起，抓着狐裘，一副信心十足的模样。
“放心，姐姐，裳儿这么可爱，我相信清月姐姐一定会医我的。”
看到叶霓裳还能如此精神开玩笑的模样，叶芷若在心中感到放心，想来这病一时半会不至于加重，再想到自家妹子冰雪聪明，应该是早早地在心中做好了准备，自己还是不应该多猜测的好。
“希望如此吧，若是逍遥宗有办法医好你，我就是上刀山下火海也万死不辞。”
说话间抓紧了腰间的剑，眼神极其认真。
对她而言，只要能救妹妹，就是死她也愿意。
然而听到叶芷若说这话，她赶紧上前用起那根本没什么力气的小手锤起对方来，语气格外生气。
“笨蛋姐姐，说什么死不死的，你死了裳儿不就没人疼了？”
“呃……”
叶芷若面露窘迫，这才低头认错。
“抱歉，妹妹，是我失言了，姐姐在这里跟你道歉。”
看到自家姐姐脸上那紧张的神情，少女那原本故意作出的气愤模样在顷刻间就被笑容所代替，一时间喜笑颜开，她的姐姐永远都是这样，哪怕她性子坏，老是任性妄为，最后却还是随了她的意。
她为有这么个珍视自己的姐姐感到骄傲。
叶霓裳上前伸出手抱住了自家的纤纤细腰，将脸埋进怀中撒娇。
“好了，姐姐先进去吧，我再在外面待会，等下就进来。”
“……嗯。”
“嘿嘿，姐姐你真好。”
叶霓裳这才松开手。
目送叶芷若回到船舫后，这才将视线投向逍遥宗的方向，轻轻闭上眼，那冰凉的小手放在胸口，一想到马上就可以见到哥哥，少女心中的思念近乎溢出。
他微笑的样子，哭泣的样子，悲伤的样子，喜悦的样子……过往的种种浮现在眼前，好似一张张连环画般在脑海里翻动着。
有为了她而奄奄一息。
有为了她而肝肠寸断。
有为了她而喜笑颜开。
每一张翻过，满满都是少年的痕迹，深深地刻入了记忆中，无法忘却，如果不是哥哥，上一世她早就香消玉碎，哪里还能到最后，还抱着哥哥失去体温的身体感到无力？
再次睁开眼，少女的眼角微微泛红，落下眼泪，再也抑制不住。
她好想现在就立刻去到李牧之的身边，抱住他，告诉少年，谢谢他的疼爱，她其实也好喜欢……好喜欢哥哥……
她不想……不想再到最后，才后悔了。
……再等等哦，哥哥。
裳儿马上就来到你的身边了。
……
与此同时，逍遥宗厨房里，正在灶台前烤鱼的李牧之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阿嚏！”
他擦了擦鼻子，总感觉好像是有人在想他……错觉吧？毕竟他就是个毫无资质的炮灰角色，不起眼的，怎么可能会有人念叨他。
你说大师姐会？
她已经被开除人籍了！
一想到刚才，本以为大师姐是给秘籍，结果是找他逛窑子，李牧之就气不打一处来，恨不得再给那厮来两脚泄愤，师弟面临宗门比试这种大事，竟然还来坏师弟道心，你说这种大师姐，她还是人吗？！
“师兄，怎么了，表情好可怕。”
这时小师妹的声音在身旁响起，他微微侧目，看到小师妹澄澈的目光中满满地都是关心，让他的心跳不自觉地加快，脸上一时滚烫，赶紧别过了视线，搪塞起来。
“没、没什么，只是鼻子突然有点痒而已。小师妹，你要吃口味轻点还是重点？”
“重一点。”
洛笙雪果断回答。
“好，小师妹喜欢吃重口味，那我多加点酱。”
“好~”
小师妹开心地点点头，眼神中满是期待，对于师兄的手艺，她从来是不怀疑的，什么食材经过师兄的手，都会变得特别好吃。
上一世，每次师兄都能把爹爹和她在吃的上哄得开开心心。
只是最后，爹爹却……这一世，爹爹肯定没事的，她和师兄会保护好爹爹。
“要辣椒和生姜吗？”
“要。”
“好，师兄这就给你加。”
“谢谢师兄。”
看着对自己的喜好了如指掌的师兄，少女的心中微甜。
师兄总是这样，能够猜到她想要什么，每次都能哄得开心……一想到师兄这么好，她在内心更加坚定了要保护师兄的想法。
少女心中暗自想着，忽然就听到了师兄的声音在狭小的房间里响起。
“来，烤好了，小心烫哦，要不要我帮你吹……呃，算了，还是小师妹自己来吧，我就算了，哈哈……”
原本李牧之还说帮她吹一吹，但是又想到万一吹的时候自己唾液落上面就不太好，便挠了挠脸，尴尬笑了两声，想把穿在竹签上的烤鱼递给洛笙雪，可是后者却是摇了摇头，那双澄澈的眼睛直勾勾地凝视着他。
“师兄帮我吹就好。”
“呃，可是万一吹的时候沾上我的口水就不好了，还是小师妹自己来……”
“没关系。”
少女平静地摇了摇头。
“啊？”
“我又不嫌弃师兄。”
还不等李牧之反应过来，洛笙雪就认真地说道。
“这，这样啊……可是你看，二师姐那里可是很嫌弃我……”
“可是我又不是二师姐。”
“呃……的确。”
李牧之也不知道自己脑子里在想些什么，原本他应该开心才对，毕竟他的确喜欢小师妹，小师妹愿意和他拉近距离也很开心，可是他的心中确实有一种茫然无措，以至于他在面对师妹的示好时，频频显得笨拙。
“那帮我吹。”
“啊？好……呼，呼~”
眼见师妹态度如此坚决，他也没有了任何推诿的理由，便替少女吹了吹，感觉温度差不多以后，才递到了小师妹那只温暖的手心，就看到小师妹微微张开樱桃般小巧的嘴唇，轻轻地贴在了鱼身，留下了一个可爱的咬痕。
“好吃~”
看到小师妹吃下一口便露出微笑，李牧之的心中也感到了某种幸福，便也开心地点点头。
“你喜欢就好。”
“嗯。”
少女轻轻地点了点头，又吃了几口，本来不饿，但是因为李牧之的烤鱼格外地好吃，让她吃个不停，李牧之便趁着这个时间收拾起灶台，把刚才的那些瓶瓶罐罐收回去，省的让人发现。
二师姐可是特意提醒过让小师妹别吃宵夜，知道了自己高低得去和大师姐一桌。
“那个，师兄。”
听到小师妹喊自己，他微微侧过身，停下了手上的活。
“嗯？怎么啦小师妹？”
看到少年望向自己，洛笙雪纯净的脸庞泛起一阵红晕，支支吾吾一阵，才用略带害羞的声音说道。
“以后我功课结束后，可以来找师兄玩吗？”
“当然，什么时候来找师兄都可以。”
“好~”
看着李牧之转过身继续忙碌的背影，少女却是芳心萌动。
也就是说，以后找师兄不用拐弯抹角地找借口，直接就可以找师兄了……
不过师兄明明这么忙，还是答应了她的请求。
想到这里，洛笙雪的心中又是一阵甜蜜。
果然。
她是师兄独一无二的宠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