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炼丹房出来已是入夜。
原本说是去练功，结果也没练成，李牧之心中只得苦笑，看样子后面几天自己得勤加苦练了，不如先早点回去，明天一早就得起床，带叶霓裳和小师妹出门去。
至于大师姐？大师姐那猴子说不定早早地就自己窜过去了，直接就在今州城等他，只是到时候别让他去青楼赌场找人就好，那也太丢人了。
不过这也是他第一次带小师妹出远门，光是想到这事，他就不由得一阵紧张。
毕竟掌门极其爱护小师妹啊……
李牧之看向小师妹房间，明明已经入夜，可少女的房间依旧灯火明亮。
想到平日里小师妹基本就在山上，最远也不过是山脚农庄，如今却要忽然一下子就要去到距离几倍于山脚的今州城，想必内心也会感到忐忑不安，所以才没睡着吧？
不过这次出行的距离并不远，坐马车走官道，约莫半日便可到达，一路上都有官兵看护，倒是不用担心出什么事……
再说，真出事了，召唤大师姐就好了，再不济还有二师姐的逍遥生死散。
桀桀桀，他还挺想看这药的实战效果！
李牧之走在回外门弟子宿舍的路上，感受着晚间的徐徐清风，慢悠悠地走在演武场上，也隐隐有些期待起明天的今州庙会行了。
今晚的道路入眼满是光亮，虽说逍遥宗因为宗门资金紧张的缘故，所以曾几何时只需灵力便可点亮的流萤石早已出售的七七八八，即使资产重新回收，也需四师姐从中牵线联络商人进行专门的采购，所以如今的逍遥宗注定大部分时候晚间都是一片漆黑。
然而今晚却是月明星稀，清冷的月光将逍遥宗的庭院照地明亮，就连那磨平的浅灰色地板都被映地一片纯白，好似披上一层素雪。
李牧之踏着月色，悠悠走着，忽地见着裹着貂裘的少女正站在演武场上，安静地看着天空，月光温柔勾勒她的面庞，眼中蕴含着他无法理解的悲伤。
她褪去了往日的古灵精怪，异常安静，安静到眼泪都悄无声息，毫无征兆，没有恸哭，泪水沿着眼角滑下，李牧之不知道她为何露出那样难过，为何会悄然落泪。
只是那背影似有无限凄楚，惹人爱怜。
李牧之心神被眼前少女那伤感的模样为之牵动，只觉心中也跟着感到难过，不能放着不管的想法在脑海中谋生，于是他悄悄地来到少女身后，突然出声道。
“小魔王怎么了，怎么在这偷偷掉小珍珠啦？”
“呀！”
少女被吓了一跳，转过头看到李牧之，这才擦了擦泪珠，作出无事的模样，脸上露出往日般古灵精怪的笑容，可是那眼角哭的嫣红明明地映入眼中，那往日坚强的印象破碎地一干二净，李牧之第一次感到，眼前的少女亦也有柔弱的一面。
“没……没有，哥哥才是，竟然偷偷来妙龄少女身后，真是个禽兽呢。”
她故作平静，可是那微微颤抖的声音却出卖了刚刚哭过的事实。
更不用说，他分明看见了叶霓裳刚才在哭泣，才会特意上来。
只是听到少女的嗔怪，李牧之一时不该怎么回答，犹豫一下才答道。
“……呃，我这不是看你伤心才来的吗？”
听到这话，那双杏眼微微颤动，可是旋即又是抬眸，望着李牧之，轻声道。
“……我没事，哥哥才是，怎么今天一天都没看到人。”
“这个啊，我让二师姐抓着去炼丹房帮忙了，刚被放出来。”
李牧之本来想说是为了她而炼的药，可是想到那药还没经过验证，便收声闭嘴，可是听到这话，叶霓裳却是点点头，似乎是知晓了什么。
“哦，这样啊，真是辛苦清月姐姐了~”
“是啊，辛苦二师姐了……等等，我就不辛苦吗！？”
看到李牧之那激动的反应，少女捂嘴轻笑，眸光流转。
“哥哥每天都那么辛苦，要是天天说哥哥会听腻的，所以只有在哥哥特别辛苦的时候我才会说哦。”
那言语间满是真切，让李牧之无法怀疑，只得无奈点点头道。
“那，谢谢了。”
“哥哥才是，辛苦了。”
今晚叶霓裳似乎格外安静，乖巧地和平日里的她就像不是一个人，明镜高悬于天际之上，洒下一抹温柔的月光，仿佛在温柔地轻抚着女孩的脸颊。
少女的眸子里倒映着他的身影，毫无掩饰的信任向李牧之迎面扑来，他好像能够在那双漂亮的杏眸中捕到整个月亮。
她的笑容很美，今天尤是如此，一点点苦涩，但更多的是一种发自内心的欣喜，温柔地彷佛将世间的美好聚集于此，好像刚才的哭泣只是泡沫与幻影，若非那那尚未擦干的泪痕还有眼角的嫣红，怕是就给蒙混过去。
李牧之终究还是想知道，便刚才的事情追问道。
“对了，所以先前你为什么那么悲伤……？”
听到这话，她却是轻轻摇摇头。
“没有哦，我每天只要和哥哥在一起就开开心心的，才没有哭哦，拍拍~”
说着伸出手来，却是用力拍在李牧之身上，让李牧之忍不住吐槽。
“你哪里是拍，分明是赏我巴掌吧？！”
“我哪有，你嫌我，那我不拍了。”
少女幽怨又委屈。
“呃，没有。”
李牧之慌忙摇头。
“你有。”
“没有！”
“你就有。”
“真没有啊！”
李牧之忍不住伸出手按在她的肩膀急切地解释，生怕被误会，可是却感到眼前的少女却是微微垂眸，身体轻轻颤抖着。
他一下子慌了心神。
“那、那个，抱歉，是弄疼你了吗？！对不起，我只是想说我不嫌弃你来……着。”
他努力地想要解释，可是等到少女再次抬眸，却是一滴冷的泪珠流到手背，封住了李牧之想要继续说下去的口，却见那眼角有晶莹的泪光闪动，任谁看了都我见犹怜。
却见那欣长的睫毛微微颤抖，眼眸中再次翻涌出泪花，看的李牧之一阵心疼。
“……哥哥，其实我有好多话想对你说，可是真的到嘴边，不知道怎么说出来。”
李牧之无奈地摇摇头，苦笑道。
“你想说的话，直接说就好了。”
听到这话，少女才像是得到了勇气般，攥紧了手，抬起头，蹙了蹙眉，好似下定决心般，哽咽着说道。
“裳儿……裳儿再见到哥哥，真的好开心，终于再见到哥哥了……”
可是，少女的这番话，换来的却是李牧之茫然的眼神。
“再见到……我，什么意思？”
“……哥哥，不记得了吗？”
“不，所以记得什么？”
李牧之面露难色，一时不知道少女在说什么：“那个，不好意思，我忘记什么了？”
看到李牧之的反应，少女那眼中的光芒黯淡了些，好似明白了什么般，轻轻摇头。
“没有……没什么……”
说完又恢复了往日那活泼的模样，闭上一只眼，轻轻吐舌，好似刚才那只是李牧之的幻觉般。
“是我记错了，诶嘿。”
李牧之明知道她在说谎，可是如果她不愿意说，自己追问下去，伤着她又怎么办？
于是他也顺从地点点头，作出无事的模样，跟着笑道。
“那就好。”
“嗯……谢谢哥哥，我现在好多了。”
像是银白色的月光四散，在黑暗中漾开波纹的声音空灵遥远，追寻源头，他的眼睛因过于耀眼的月色微微眯起。
叶霓裳的身影在月光下犹如透明，只是那影子显得有些颓然，明明只是距离几步，可是他却感到，这一刻看不透眼前这平日里总是格外闹腾，古灵精怪的少女。
可是他如今能做到的，只有替其寻找到能够治好病的方法，然后让叶霓裳身体恢复健康，再然后……
再然后……呢？
他忽然就站在原地，心情变得犹豫，想到少女身体健康后，也就没有在逍遥宗待下去的理由，忽地感到心中一阵苦闷。
当李牧之还站在原地犹豫着时，便听到叶霓裳的话紧接着传入耳中。
“哥哥，我先去睡觉啦，明天可不要睡过头啦~”
少女的声音似乎又恢复了往常的灵动活泼，彷佛无事发生般。
“啊……好。”
“嘿嘿，哥哥，那我先走了。”
他傻傻地站在原地，等到那背影消失，才回过神来，挠了挠头，意识到自己竟然会为叶霓裳可能离开逍遥宗而再见不到了感到患得患失。
他永远喜欢的分明只有小师妹才对。
没错，他永远喜欢小……，霓……
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