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鸩枭甚至一时认为是自己眼花，可老师的脸却真真切切的变成了平滑的剖面，原本精致的五官一概消失，只剩下那白皙到可怕的肌肤。
“你落下的内容有点多，需要梳理的知识点也不少，我们今天就先讲这一部分吧。”
平滑的剖面上没有发声器官，老师的声音却一字不落的传入段鸩枭的耳中，老师似乎根本没意识到自己身上的变化，她还沉浸在授课的状态。
诡异，仿佛在昨晚那场梦中一样诡异，周围的一切好似都慢了下来，段鸩枭只感到自己大脑嗡鸣作响，他不知道内心翻涌的究竟是恐惧还是困惑。
“怎么了，段同学，你脸色不太好。”
似是触发了什么扳机一般，段鸩枭只觉得大脑中类似弦的东西终于崩断了，他不受控制的大叫起来，想起身却不受控制的摔倒在地上，椅子翻倒在一旁，他疯狂的向后退去，脸上的表情不受控制的扭曲。
欧若拉·伊格尼斯被吓了一跳，她不清楚段鸩枭为什么犹如发疯一般，行为如此怪诞。
她一边起身一边试图安抚对方的情绪，然而她发现自己冒然的靠近只会让对方反应更加激烈。
于是她只好缓缓向后退去，直到退到教室的另一头才停止，同时嘴里不断安抚段鸩枭的情绪，这才让他逐渐冷静下来。
只有两个人的教室，风扇在头顶盘旋，发出的嗡鸣声此时却格外的刺耳。
两人面面相觑，诡异的沉默蔓延开来，巨大的压力使人喘不过气，谁都无法开口打破沉默，两人对于此刻的情况毫无头绪。
段鸩枭发现自己身前的人并非某些非现实的存在，她的确是自己的老师，即便不是，也暂时对自己没有敌意。
虽然外貌发生了变化，但无论是言语还是行为，她与平日的老师没有区别。
但在自己看来，老师的状态与那场诡异的梦境别无二致，如果不是老师那里出了问题，就是自己这边出了问题。
眼下最直白的验证方式，就是让老师照一下镜子。
想到这里，段鸩枭已经完全冷静了下来，然而当他想站起来的时候，才发觉自己双腿发软，甚至膝盖都在打颤。
在老师的注视下，他贴着墙将自己的身体缓缓支了起来，平复了一下心情，走向冷婧的座位。
“段同学，你到底怎么了？刚才我无论怎么喊你都不起作用，需要去医院吗？”
段鸩枭没有搭理她，眼下情况尚不明了，他也无法保证对方真的是自己的老师。
从冷婧的桌洞里拿出一片小梳妆镜，这几乎是每个女生必备的装备，冷婧也不例外，段鸩枭有时会在无聊的时候找冷婧借过来打发时间，通过梳妆镜反射窗外的阳光，反射出来的光斑打在教室的某一处，他要做的就是找到那不起眼的存在，直到找到光斑的位置，再闭上眼睛，重新反射到别的地方，重新寻找，如此往复，直到玩腻了为止。
想不到这片梳妆镜在现在却变得如此重要，如果老师看到自己现在的样子，会是什么反应呢？又或者，其实是自己的眼睛出现了问题，还是说，是他的精神出现了错乱。
“段同学，随便动别人的东西可不是什么好习惯，如果可以的话，还是放回去比较好。”
欧若拉·伊格尼斯从来没有如此不知所措，她搞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从刚才开始她抛出的问题仿佛扔进深渊的石头，得不到任何回应。
段鸩枭紧握着手中的梳妆镜，仿佛抓住救命稻草一般，他鼓起勇气朝老师走去。
“段同学？你可以说句话吗？你这样老师很担心的。”
两人的距离逐渐接近，段鸩枭紧张到了极点，他的心脏仿佛撞击到耳膜，耳畔尽是激烈的心跳声。
“段同学？！听得到我的声音吗？段鸩枭！段——”
“老师，能请你——”
两人的距离已经足够接近，段鸩枭终于开口打断了老师的呼喊。
他缓缓举起手中的镜子。
“看一下镜子吗？”
欧若拉·伊格尼斯盯着镜子里困惑的自己，她不知道段鸩枭为什么要做这些荒诞的行为，镜子里的她焦急而又无奈，她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情况。
“我的脸怎么了吗？”
这句话犹如一击重锤直击段鸩枭灵魂的深处，在一刹那，他被崩溃感深深的笼罩。
他明白，在老师的眼中，她的容貌没有任何变化。
奇怪的不是别人，而是他自己。
手中的镜子无力的滑落，掉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碎裂的声音，伴随着声音炸开在教室里发出的回响，周围的一切逐渐模糊扭曲起来，最终归于一片空白。
那是一望无际的纯白色的空间，什么都不存在。
段鸩枭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他怀疑自己的精神是否真的出现了问题，他怀疑自己所处的空间，他怀疑自己是否还在延续昨晚那场荒诞的梦境。
不合时宜的，他身后传来声音。
缓缓回头，他看到了和昨晚梦中一样的身影。
白色的长发，瘦削的身影，以及熟悉到令人感到恶心的光滑剖面。
“这究竟是为什么？”
在无意识间，话语已经从嘴边溜走，段鸩枭都不清楚自己何时开的口。
“你们误入了我的梦境，这本不应发生。”
段鸩枭压根没有听对方在说什么，他怀疑自己精神出现了问题，但是按理来说，自己家族也没有精神病病史。
“否定，你的精神是正常的，这只不过是梦罢了。”
“你能知道我在想什么？”
“肯定。”
少女点了点头。
“如果不是我精神出现问题了的话，为什么我看不到别人的脸？”
“在梦境中，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身份。”
少女顿了顿。
“你是愚者，盲目痴愚，在梦境中，你看不到他人的脸。”
段鸩枭愣住了，他一时间无法消化这些信息。
“时间不多了，我们很快就能再见。”
少女将要转身离去。
“等等！那你是谁？！”
她身形一顿，回头看向段鸩枭。
“我是世界，梦要醒了。”
话音刚落，整片空间犹如落在地上的梳妆镜一般破碎开来。
梦结束了，世界便消失了。
段鸩枭从床上猛的坐了起来，大喘着气。
他看了一眼手机，今天仍然是星期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