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芷灰褐色的瞳孔在瞬间变得绯红,又染上一层白金色的光辉,纯白的气浪夹杂着桃红绽开,瞬间,白芷消失在原地。
黄金瞳,作为半神种和神话生物的象征,在虚无缥缈神话纪元,神明所创建的辉煌文明陨落后,那些曾经得到过神赐的眷属或者遗留下来的后人,重新在废墟之上建立起了新的文明。他们强大神秘,隐藏在远离人间的荒原,拥有着几乎无穷无尽的寿命,生来便有宛如明灯般的淡金色瞳孔。
灰黑的雾笼罩在丛林间,不曾停止的狂风,此刻忘却了喧嚣,漆黑与纯白交错的雪笔直的坠向地面,有如垂直下坠的笔尖。白芷凭着血脉的能力,如同利斧凿开空间闯入黑雾。
漆黑的巨兽正扑向劳伦,劳伦侧身翻滚试图躲避,庞大的巨兽速度却快的难以理解,狠狠地砸在了劳伦身上,他的半截身子在沉重的碰撞下裂成碎块,像铁锤砸开的木炭一样四散溅开。
“畜牲!滚啊!”白芷落地瞬间爆发速度,玉手握拳,裹挟着纯白色的狐火打在巨兽头上。
巨兽倒飞而出,如一把漆黑的巨犁在雪地上耕划出狰狞的伤痕,百年堆积的雪四散开来,仿佛一场洁白的海啸。
在白芷的目光中,巨兽没能挣扎着爬起最后在狐火中倒下。
劳伦吃力的撑开双眼,晨曦的光凿开了黑雾,白芷站在自己的身前,风夹着雪从他身边掠过,身后九条雪白的狐尾宛如天山盛开的莲,微微的律动着。五轮颜色各异的斜月在她身后沉浮,其中的两个颜色已经黯淡。
“劳伦大叔,别睡着了。”白芷蹲下身去想将劳伦扶起,那原本壮硕魁梧的身躯,此刻却轻的可怕,她的手仿佛直接穿过了劳伦的身躯,捧出一把尚有余温的灰……
白芷惊愕看着遗留在手中的黑灰,“劳伦大叔,这是什么……”
“白……白芷,我这是要死了,是吗?”劳伦语气孱弱而平静。
“不,不会,你不会有事的。”白芷仿佛又回到了几年前,孤独寒冷,就像身后徘徊的幽灵又重新追上了自己,将自己牢牢抱住。
“听……着,”劳伦伸手轻抚白芷的面颊,这个简单的动作耗尽了他最后的力气,“……还记得我之前挂在地下室的钱袋吗……拿上它,去塞尔威尼亚,那里……适合你……”
“说什么蠢话,你不是总说想活的久一些吗?现在……”不知不觉间,一丝晶莹的泪从她眼眸中渗出,劳伦现在已经无可救药了,她比谁都清楚,只是不肯承认罢了。
“还说自己不是女孩……哭的跟个小姑娘似的。”劳伦咽下了一口气,释怀的调侃道,“好了,我该去见我的一些朋友了……”
解脱?愧疚?白芷有些看不懂劳伦脸上的表情,但他说笑的语气就像朋友间的一次告别。
渐渐的,劳伦的身躯化作晶黑的粉末散在无边的风雪中,白芷却只能紧紧的攥住一把灰。把自己救回的劳伦死了,曾经自己视为家的村子毁了……自己好像又失去了一切。
“双手举过头顶,站起来!”
一声斥喝打破了风雪的喧嚣,不知何时一群人已经围住这片区域,他们举起火铳对准白芷和被狐火焚尽的兽尸,沉重的铁甲和重盾竖起坚墙。
白芷不清楚她在这里蹲了多久,雪重新覆盖了漆黑的血,她轻晃脑袋抖落头顶的积雪,缓缓站起。
“您为何会出现在这里?按照《乌尔萨斯新法典》任何王庭生物都不能离开王都和北境。”一位年轻的军官顺着空隙走出,语气中充满恭敬与讨好,但白芷总感觉他一脸便秘的表情,“我是隶属于13军团的列夫·沃尔百,请您放弃抵抗并回答我们的问题。”
王庭生物在乌萨斯帝国有着几乎大贵族的地位,按道理来说,自己一个小小的军官完全管不着,可问题就是新法典中有一条令他感到蛋疼的法令。
按照帝国法律,任何公民都有权利也有义务遣送王庭生物返回北境,可问题就是你把人家送回去了,他仍然是贵族你还是平民,到时候别人要是不爽,不是想怎么报复就怎么报复吗?记得去年好像还有一个军官,恭恭敬敬的送一位巨人王庭生物下车之后,自己就直接下岗了……
所以面对这一条法律,是个正常人都会选择视而不见,但列夫却不行,本来就是来追捕黑渊的,结果黑渊直接被王庭生物干掉了……这叫自己怎么瞒?总不能说黑渊自己钻到火里被烧成了这个鸟样吧。这是块铁板,自己还不得不踢。
想到这里,列夫整个人都麻了,我还年轻啊,这么快就直接被下岗的话就丢大脸了,工作丢了不说回去还得被吊在祠堂上打。
“你们来晚了,这个村子已经毁了。”白芷低头,白洁的长发遮住了白金色的眼眸,声音苦涩沙哑就像从喉咙里挤出来的一样,“我是最后一个活着的……”
“节哀。”列夫沉默了片刻,挥手示意手下放下火铳,“走吧,带我们去看看你的村子,一些东西必须处理。”
列夫长长的舒了一口气,眼前的小孩估计是一个被遗漏在外的子嗣而已,那时候自己把她送回去以后肯定能得到她们家族的报答,原本还以为这是块不得不踢的铁板,现在才发现是新手礼包刷头上了。
“走吧……”白芷重新抬头看着村庄的方向,列夫分不清她是在应和刚刚自己说的话还是仅仅在自言自语,但他能明显的感觉到,那种强烈的悲伤。
村庄厚重的大门后,漆黑的血被火炬点燃,顺着风吞噬一间间房屋。重新变回少年模样的静静地看着大火点燃村庄后熄灭,余下的灰被狂风卷走,就像是一场葬礼,大雪厚葬了自己的过去。
“走吧,以后这种事还会有很多。”列夫仿佛是在他身上看到了自己曾经的影子,开口安慰。
“我们现在该去哪里?”
“北境,或者彼得堡,”列夫叹了口气,“你跟我们走的不是同一条路线,会有专门的人带你去北境的,那里才是你应该待的的地方。”
与其说那是对王庭生物为帝国所作出的牺牲的封赏,倒不如说是牢笼,无论祂们的立场如何,强大便已是原罪,值得所有人提防,列夫望着少年离去的背影轻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