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水泛起阵阵白雾,流过玻璃精雕的长桥,汇聚在一滩湖水之中。湖面上错落的石雕,在水雾中若隐若现,宛若婀娜多姿的绝世舞者。
湖水的正中央,一座通体绯红的亭子,静静的屹立着,远处的飞花偶尔被风刮来,散落在亭中。
巴尔巴迪斯伯爵十分体面的跪倒在地上,一丝不苟的进行着这个国度最标准尊贵的礼仪。
在行完礼后还不忘偷偷瞟一眼彼得的脸色。
“你这家伙,怎么还是死性不改。”,一脸严肃的彼得倒是松了口气,下意识的一拳砸在巴尔巴迪斯的头顶,“你应该清楚,我很讨厌这套繁文缛节。”
“没办法,讨厌也得接受啊。”,巴尔巴迪斯干脆利落地爬起,两手一拍,“我可不想在将来某一天因为什么'大不敬'之类的罪名入狱,你知道我的,我可听劝了,每次进宫殿迈的都是右脚……”
巴尔巴迪斯说的诚恳,可是语气和眼神中满是调侃之意,顿时彼得感觉自己的拳头硬了许多。
每个人都可能有一个损友,完全不在乎身份地位的,总是能用最简单的语言调动你的情绪,又能三言两语将你扯回来。
“好了,好了,先别聊这个了。”,眼看彼得要发狂了,巴尔巴迪斯立刻转换话题。
“陛下,你为什么一个人跑来这里玩,老师找你都快找的发狂了,要不是怕影响不好,老师都想把你发通缉令上了。”
说到这,巴尔巴蒂斯老气横秋的拍了拍彼得的肩膀,哪里还有一副先前毕恭毕敬的样子。
“老师都上百岁的人了,你还忍心让他一个人在宫殿里批文案。你倒好,说着去往北原打猎,结果私底下跑这里来了。”
“来干什么?总不可能是来旅游的吧。”
“你说呢?”,彼得嘴角微微上扬,像是看到阿伟进了房间的杰哥一般。
“私下开设赌场,包庇感染者,行礼时抬头,刚见面时迈的左脚……你这些罪名加起来总共能判三次枪决五次绞刑,外加2100年的有期徒刑。”
“停,开赌场完全是迫不得已好吧。”巴尔巴迪斯一掏口袋,里面空空如也,“我都已经穷成这样了,慈善活动根本维持不下去,所以我跟下面的小贵族打了个商量,改了一下赌场的规则,就变成这样了。反正他们钱多。”
“好吧,那少判你几年吧。”
“好吧,说正经的,你到底来这干什么?”巴尔巴蒂斯显得不耐烦了,彼得的出现让他十分不安,一个快疯了的皇帝跑到这里来就只是为了审判自己就有鬼了。
开玩笑,要是真的想审判自己,就会是一群“骸骨”冲进来大开杀戒了,哪有可能和现在一样,在这里扯皮。
“你不该来这里。”,巴尔巴迪斯几乎一字一顿的说出这句话。
就像一柄铁锤,狠狠的敲击在了冰面上,冰面噼里啪啦碎了一地,彻底撕开了他们之间嘻哈的伪装。
“怎么,我的地盘我来不得?”,彼得一手虚握,仿佛提着一把长剑。他目光不善的瞪着巴尔巴迪斯, 像是要在他的心口烧个洞出来。
“你已经疯了,自从她死后,谁的话你都听不进去了。”
他的话像石头砸入深潭,一时间,惊涛骇浪。
他们的四周,气浪骇然炸开,形成了一个透明的气场,在他们的领域内重力被放大数百倍,飘扬的花瓣被摁在地面,湖心亭开始寸寸崩塌,猛然坠入湖水中。
巨大的压力在潭水中碾出一个圆形的的空地,潭水无法流入其中。
彼得手中的赤色长剑已经完全成型,火焰如同巨龙般徘徊在剑身周围。代表皇权的神铸圣剑,“皇炎之证”,传说中以神的碎片打造出的神剑,被认可者甚至能够直接与神明对话。
而这把赤色的长剑,此刻直指巴尔巴迪斯从的眉心。
“对,我是疯了,但只要不要惹我,我就不会去乱咬人。”
巴尔巴迪斯咬牙站在原地,忍受着这股刺痛,一丝殷红的血顺着他的头顶流下,“帝炎之证”的锋芒即使隔着一段距离也伤到了他。
“这是一个警告,别再做多余的事情,否则别怪我不念旧情,亲自处决你。”
剑芒切开了伯爵府周围的魔法铭文,外界寒冷的冰雪如同利刃般切开了府中的温暖。巴尔巴迪斯的气势先弱了下来,他退了半步,不再站在彼得的对立面。
“听着,这不关莱茵娅什么事,感染者是帝国的顽疾,包庇感染者就是叛国。”
“殿下,臣知罪……”
巴尔巴迪斯缓缓蹲下,除了认罪外什么都没有说,也没必要说了,他们早就越走越远了……
有些人还是那个少年,有些人却已经坐进了深深皇宫之中。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王子永远不会成为国王,坐进远离人民的王座,躲进漆黑坚固的堡垒里,永远鲜衣怒马,永远站在人们的身前。
可是哪有不会成为国王的王子,哪有不会老的少年……
当彼得跨出领主府时,外面的雪已经停了,莱茵娅牵着一匹高大的雪原驹在寒风中发抖。
莱茵娅穿的衣服太过单薄了,根本抵御不住外面的寒风,很快嘴唇都冻的发紫了。
身旁高大的雪原驹昂首挺胸,目光平视前方,纯白的身躯有些许淡蓝色的鬓毛,在风中如深秋的稻穗般摇晃,它一呼一吸都有细小的冰晶在鼻腔周围形成。
远远看去,莱茵娅的身高还没有到雪原驹的脚高。
“怎么不到车上去?”,彼得伸手轻轻抚摸莱茵雅的脸,那张被冻的通红的摸起来冰凉且有些僵硬。
“你……你说要我在里面等着。”,在雪地上冻了许久,少女说话有些打颤,声音有些沙哑模糊。
“你怎么这么蠢啊。”,彼得一把抱起莱茵娅跨上了马车,随后一甩长鞭,雪原驹踏着冰花奔驰而去。
马车内的魔法铭文高速运转,即使外界在颠簸,马车内仍然温暖平稳。莱茵娅很快就睡去了,均匀的呼吸声起起伏伏,皮皮特听过的最安详的曲调。
少女已经熟睡,嘴角微微上扬,好像是在做一场美梦。
彼得不自觉伸出手,试图去抚摸少女的脸颊,却又赶忙缩回手,像是被火烫伤了一样。
抱歉,其实你不是她……虽然你们有一样的样貌,还一样的蠢。
彼得清楚以前的那个莱茵娅已经死了,被一群感染者按在大火中烧死的,只是他一直不敢承认罢了……
以前那他深爱着的人早已死了……
而眼前这个和莱茵娅一模一样的女孩对他来说更像是一种救赎,好像让这个女孩能够好好的活下去,就能减轻当年没能保护好所爱之人的遗憾一样。
雪原上,这里没有什么信誓旦旦的宣言与承诺,只有一个心已经老了的男人,在抽吸声与酣睡声中暗自下决心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