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年前,某村庄。
世界的极北线之内,即使已经到了盛夏时节,偶然抬头也能够看到淅淅沥沥的雪从苍穹上飘来。
如今,正是黑苔麦生长的季节,所有的成年人都在田里忙碌,小孩则是聚在一旁玩耍。
“你看维德怎么老是绷着一张脸啊?”
“切,别管他,他这人就这样。”一旁的小孩背过身去,背对着远远坐在田坎上的维德,“不就是他爸是个当兵的嘛,有什么了不起?”
小孩虽然话虽是这么说,但是言语藏不住对维德的羡慕。
护国时代,这是一个以军人为豪的时代,帝国终于完成了他的反击,开始大肆赞美着军人的神勇,一步一步夺回了他们的国家。
“用不了几年,我也会成为一名伟大的军人。”为首的小孩自豪的说着,“好了,我们接下来玩扮演游戏吧。我来当将军。”
远处,维德坐在田坎上,静静的看着一切,那些同龄人,仍然在玩着幼稚的把戏。
他看倦了后从田坎上离去,听说最近的情况比较好,连老爹都有空从部队里回来了。
维德走到木门前,熟练的推开门,来到就近的一张椅子上坐下,房间布置的很简洁,所有家都被具整整齐齐的摆放在中心,墙壁上则是挂满各种风衣,军装,武器。
“回来了,这么早?”屋内的流水声逐渐停息,一个威武的高大男子迈着自信的步伐从厨房跨入大厅,以一个极其优雅的动作将一盘子菜递上餐桌。
维德看着自家老爹一套行云流水的动作后,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尴尬的想立刻跑出门,然后关门上锁。
“老爹……你就不能换一套衣服吗?”维德伸手扶额,已经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眼神来看着自己的老爹了。
高大的男子穿着一身标准的军装,又滑稽的在身前绑上了一件粉嫩的围裙。在一身魁梧肌肉的映衬下,简直辣眼睛。
“没必要吧。”男人丝毫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工工整整的将碗筷搭在桌上,就差拿出刻度尺来一寸一寸的量了,“还是融入不了团体吗?”
“他们太幼稚了,我不能理解他们那肆意的大喊大叫到底有什么用,不闲丢人吗?”
男人皱了皱眉,有些无奈,“那先吃饭吧。”
“老爹,能跟我说说你的经历吗?”
“我的经历?”男人先是一愣,随即笑了起来,“来,先点喝酒。”
男人自顾自的从厨房里搬出一桶酒,在桌子上斟满两大碗。作为一个乌尔萨斯人不会喝酒或者酒量不行那可是会被嘲笑的。
“就这么说吧,等哪天战争结束了,我就可以立刻离开军队,然后到城镇里开家餐馆。”男人几杯酒下肚,原本沉稳的性格也开始有几分轻浮,“嗝,你知道的,我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当一个厨师,到时候我们就可以搬进城镇里住了。”
“到那时候你就可以上学,可以在城镇里买卖了,再也不用像我们这样了。”
男人神采奕奕的说着,眉飞色舞的描绘了一个极其平凡的未来生活。只是维德不能理解,为什么要选择离开军队去当一个平凡的厨子?
军队在所有人的眼中都是神圣的,充满荣耀的。即使是那些高高在上的贵族姥爷们,也会不留余力的吹捧着乌尔萨斯帝国的军人,说他们能征善战,为了伟大的乌尔萨斯帝国开疆扩土。
结果这个男人就因为想当一个厨师,就放弃了荣耀的身份。
“为什么,老爹,继续留在部队里不好吗?”维德迫切开口,甚至不顾男人还没有把话说完。
“留在部队里?为什么要留在部队里呢?”男人有些诱惑,于是换了一个语气,开始认真的盯着维德,“告诉我,维德,你觉得部队哪里好。”
维德从未经历过老爹以这种严肃的语气对自己说话,一时间慌了神,支支吾吾的才挤出声音来,“因……因为,荣……荣耀。”
男人叹了口气,放下那副严肃的面孔,恢复了往日的平静,维德看的出来,答案并没有让自己的老爹满意。
“维德,我这么说可能有些不对,但我还是希望你能记住,战争并不是什么荣誉,战场上只有仇恨与鲜血。我们跟着高速舰艇的痕迹去占领别人的家乡,去屠杀无辜的人……”
“所得的金银财宝落入了贵族的口袋里,然后他们再去赞扬帝国的神勇……可事实是,荣誉,是填不饱肚子的,我已经见过太多的同僚,他们最后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将自己视为荣耀的勋章卖出,结果被举国称赞的荣誉,竟然换不到一枚银币。”
“我们这些人打仗不是为了什么荣誉,只是不想死以及不想让自己在乎的人死而已。”
维德从来没有想过他的父亲会这么说,将残酷的事实血淋淋的揭露在他的面前。
“老爹,那么能告诉我那群感染者是什么的人吗?”
“你问这个干嘛。”男人叹了口气,“这个我不能告诉你。”
“为什么,您不是救过一位感染者吗?而且你们也经常和感染者战斗。”
“这是军中的机密,很抱歉,我什么都不能说。”男人低下头不再理会维德,他喝酒也不像先前一样细细品尝,而是大杯大杯的痛饮,像是穿行沙漠,找到了水源……
这顿的饭局就这样沉默了下去,男人熟练的收碗洗碗,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这样的日子就这么一天天的过了,维德的父亲执行过很多次任务,他是最优秀的,不管任务怎么样,他最后都是能活着回来的。
感染者的消息也逐步扩张,战斗越来越频繁了,他能见父亲的身影也越来越少了。
那天他依旧和晚餐一样坐在田坎上,看着眼前的村民在讲述感染者的故事,无非就是他们如何霸占地盘,屠杀平民。
直到维德看着父亲一步步从村口走来,才转身离开。男人捂着手臂,缓缓的走进屋中。这些年,他们之间愈发沉默了,老爹也是再也没有提起那个想当厨师的梦想了。
“老爹,你的伤……”维德急忙跑回家,将简单的医疗药具递给男人。
“没事。”男人咬牙皱眉,将酒精倒在手臂的伤口上,开始一针一线的缝补手上的伤口。
当男人完全缝好时,汗水已经浸湿了外衣,整个人直接栽倒在床上,“维德,帮我拿一下屋子里的短刀,我得走了。”
“老爹,你休息一会在走吗?你身上的伤口才刚刚缝好。”
“抱歉,这是军中的命令。”男人低着头,有些愧疚,“你现在还有什么问题就问吧,我尽力解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