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向南，穿过一望无际的苍茫雪原，起义军经过一天一夜的行军后停在了一片树林中过夜。
他们在深林中清出大片空地，点燃篝火，一群人就这么借着篝火的温暖躺在雪地中睡着。
只能说不愧是乌尔萨斯人，体质就是好，倒头就能睡着。
白芷百无聊赖的瞟了一眼四周，叶娜莎和梓一起裹进了厚重的棉被里，在一块大石头上呼呼大睡。博尔卓德则是坐在一边，对着一份老旧的地图涂涂改改，估计是在草拟明天的行军路线。
今天又完成了一场对矿场的解放战争，与卡尔斯特矿场不一样的是，这次的计划特别顺利。
这次的行动规模小很多，既没有高耸的城墙，也没有可怕的骸骨拦路，几乎是凭借着猛冲就完成了对矿场的解放。
博尔卓德殿堂级别的实力，给白芷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印象，他们将部队引了出来，然后博尔卓德就出现在了队伍后方，就像一尊凶神堵在门口，一个人就挡住了整支军队的退路。
雪早就停了，没有干透的柴火被抛进篝火里，冒出寥寥青烟，在微弱的火光和月光的交辉相映下，像是一条条抛向天际的灰色丝带。
整片森林静悄悄的，这让白芷有些百无聊赖，这人把自己叫过来干什么？难道不是因为自己今天的表现很好叫过来表扬一番的吗？我都已经已经盯着你几个小时了！你开口说几句啊！
一旁博尔卓德将地图折好，走到了白芷所在的篝火旁缓缓坐下。
“听叶娜莎说，你叫白雅，是吧。”
白芷沉思了片刻，最后还是默认了这个莫名其妙的名字，乖乖的点头。
“这几天辛苦你了，按照塞娅蒂斯的承诺我们早该把你送往塞尔威尼亚了，只是这段时间我们不得不隐藏行军痕迹，不敢让你离开。”
“没事。”白雅挠了挠头，与博尔卓德的交流这么轻松有些超乎意外，在她的印象里这位将军应该是一个严肃冰冷的人才对。
“我们下周就能够到镇上，到时候我会拜托我的一个朋友送你离开的。”
“哦。”白芷小声的应和了一句，这件事连她自己都快忘了。
白芷有些疑惑，为什么我会有些失落，去塞尔威尼亚，可为什么我一定要去塞尔威尼亚，因为劳伦大叔的遗言，因为那里适合自己生存？
“你这是在犹豫吗？”博尔卓德瞥了一眼白芷，他看的出白芷现在的迷茫，“还是说你还没有想好自己到底该不该离开。”
“有些。”白芷摇了摇头，“我之前什么都不知道，只能按照劳伦大叔的话走一步算一步，但是现在……我也说不清该不该离开了。”
现在对白芷来说陌生的是塞尔威尼亚才对，她完全没有理由抛下这些一起在雪地摸爬滚打，甚至出生入死的同伴跑到一个人生地不熟的鬼地方去。
“你反悔了，想留下和我们一起在雪地里抗战了？”博尔卓德沉声说道，明明是对白芷的质问，语气却充满了拒绝的意识，“不，你不能留下来。”
“为什么？我可以……”白芷站起反驳，却被博尔卓德一句话憋了回去。
“因为你不是一个战士，只有战士才有牺牲的资格。”
“我可以成为一个战士，我很强大，能够保护好所有人，而且我也不会就这么死去。”
博尔卓德一动不动，像雕像般立在篝火旁，待白芷恢复冷静后才再次开口，“如果你是战士，那么你为什么而战？”
为什么而战，这回轮到白芷沉默了。像他们一样有着高大的理想，去追求塞娅蒂斯口中的那个公义？
白芷清楚自己只不过是为了活着，为了不再孤独罢了。我能说什么，总不能说自己为了世界和平而战吧。
“你不该被这场恩怨卷入其中，帝国的矛盾只能由帝国来化解，你只是……很孤独而已。”
“塞娅蒂斯已经和我说过你的事了，你应该清楚一件事，你的寿命注定会和我们所有人不一样。你想留下来，可是这里没有你该留下来的理由。”
“你现在愿意和我们一起奔波，因为你认识我们，这样你就不用担心孤独。可是你想过没有，假如未来有一天我们走了，叶娜莎走了，塞娅蒂斯走了，你认识的所有人都已经换了一轮了，你又孤独了，你还会继续走下去吗？”
博尔卓德俯下身子，轻轻拍打白芷的背。白芷从未想过这个在战场上杀伐果断，血气冲天的老男人还会有这么温柔的一面。
“你其实并不了解我们是为了什么而去挥剑的。你还小，得先知道自己是为了什么而活，然后再去考虑死亡的问题。所以帮我个忙好吗，离开时记得把叶娜莎给带上。”
博尔卓德看了眼正在酣睡的叶娜莎，嘴角不自觉的扬起，“怎么样，她是一个聪明能干的女孩，应该不会给你添麻烦的。”
“是啊，就是太善良了，这样只会害死她的。”白芷点了点头，“她真的不像是一个生活在现实里的女孩，她太理想了，可雪原又太现实了。”
这片雪原是容不下善意的，曾经帮助过白芷的人都死了……
“到时候你们去塞尔威尼亚开始自己的新生活吧，你得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么样的生活。”
“那么你们呢？你们接来又该怎么去走，为什么不离开帝国，以你们的实力完全可以逃出去的……”
“我们不能走，有些事情只有我们才能做。”
博尔卓德清楚这是一场革命，而革命是要流血的！只有政治家们的宣言是不够的，他们给出的希望还是看的到摸不着的，像是“苦难”，“幸福”，“光明”……必须要有人去把他们落实到“牛奶”，“面包”，“衣服”……这种切实的，能够摸得着的事物上才行。
必须要有人去做这个普罗米修斯，没人比他更适合做这个普罗米修斯，经历过一切早就在他身上留下了太多伤痕，这注定了他不能平凡的退去。
他得去扑火，想飞蛾一样扑向火焰，然后把火星散开，去点燃这个国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