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莱茵娅,你真的不需要别的了吗?”彼得压低声音开口,即使这样,那份轻微的呜咽声也在这片寂静中被衬托的如此清晰。
他渴望一次救赎,渴望通过这种方式来弥补年少的遗憾,可是上天又一次玩笑般的戳破了他泡沫一样的幻想。
哪怕是莱茵娅恶狠狠地责备他为什么要把她带出来,他也会比现在好受很多,如果不是他擅主张,也许来了就不会死。
“不用了,黑麦面包很难得的,每年只有过年地主老爷才舍得给我们一点,而且麦酒的味道我到现在都还没有尝过……”莱茵娅掰着手指细数那些食物的美味,就像在描述世间难得的珍馐美馔,哪怕这些东西对任何一个小贵族来说都不屑一顾,更何对方还是乌尔萨斯的皇帝。
“你还有其他的家人吗?我可以帮你照护他们……”
莱茵娅摇了摇头,眼底闪过一丝失落,但随即露出一个笑脸看着彼得,“彼得先生,别愧疚了,和你在一起的这几天我过得比过去十多年都要开心。”
彼得多么想伸出手抱住这个脆弱的女孩,可是莱茵娅隔着那么远,无力的依靠在一旁的墙上。
“我记得爷爷之前跟我说过,我们这些人的命就是钱,每天能吃什么那就赶紧吃,能喝什么那就赶紧喝,如果今天用不出去,明天就不知道还能不能用了。”
“彼得,但是你不一样,我相信你可以改变这个雪原,就像你能够带着我离开那个赌场一样。”莱茵娅低着头,一步一步走到牢房里的阴影里,“走吧,以后要开开心心的活着……”
“抱歉……”彼得看着莱茵娅缩进阴影中,心中更是百感交集,他又想起先前白芷说的,他站的太高了。可是老师说过,他必须站在高山上……
彼得低着头在门沉默了很久,只有莱茵娅愿意开口,他就会砸开监狱的大门,带着她离开。可是眼前的只有沉默。
彼得最后回头离开,他走在冰冷的回廊上,这条路并不好走,每一步都像是踏在刀尖上,寂静的回声如此的震撼人心。
彼得走了,直到最后一声脚步彻底消散在莱茵娅的耳中,少女终于站不住脚瘫倒在阴影里掩面痛哭,她真的好想在见到彼得时冲上去钻进彼得的怀中大哭,可是她的身上满是黑血……
她不敢在彼得面前流泪,如果她哭了,彼得绝对会不顾一切的带着她离开,可是她不能让彼得这么做,彼得是皇帝,他有自己必须要走的路。
莱茵娅蹲在黑暗中,她已经不再哭泣。即使再不舍,她也得学会去接受。
深冬的雪简直硬的像石粒,拍打在铁质的刑台上哐当作响,寒风扑面,扎在脸上像是无孔不入的细针。却是挡不住台下人们的热情。
莱茵娅被厚重的铁铐牵着,压在了高高的处刑台上。她浑身上下几乎衣不遮体,漆黑的雪污秽如泥,在她原本银灰色的发丝上凝成块状的冰垢,原本楚楚动人的脸上满是刀痕……
彼得只觉得怒火中烧,可又无能为力,他只能转过身去,不忍心看接下会怎么样。
少女因为寒冷紧紧缩成一团,她艰难从风雪中睁开眼睛,这是她第一次看到这么多人聚在一起,却又是她第一次如此孤独。
他们很生气,是因为见到了我?他们又很畅快,因为他们马上就能杀了我,可是我做错过什么吗?我甚至不认识他们中的任何一人。
一位牧师打扮的男子将一块【星石】锻造的十字架系在莱茵娅的脖子上,然后开始进行一场祷告,没有人在意他说了什么,他们只要等到牧师说出最后一句话就够了。
“以伟大的乌尔萨斯帝国皇帝,彼得•伊凡斯格夫之名,将乌尔萨斯帝国的叛徒处决,她的灵魂将永世不得解脱!”
“杀死叛徒!杀死的叛徒!杀死叛徒……”
“乌尔萨斯帝国万岁!乌尔萨斯帝国万岁!”
人群纷纷呐喊助威,像是一场盛大的合唱,气势排山倒海一般恢宏。
彼得低着头,纷纷嚷嚷的人群在他的耳中从未如此嘈杂,人们以他的名号处决这他立下誓言要守护的人,而他却可笑的无能为力。
他仿佛回到了那场大火,自己的爱人救下了一群感染者,却又被他们活活烧死了,他便开始痛恨感染者。如今似乎是上天给了他一个赎罪的机会,让他遇见的几乎一模一样的莱茵娅,可莱茵娅又即将在市民的谩骂声中死去。
彼得干脆开始痛饮,可是喝的越多,他却越清醒。他听着锋利的大刀开始被缓忙的抬起,听的清金属相互摩擦的噪音,也听的清刀刃的破空声……
似乎是“咔”的一声,又或者是什么都没有,群众的呐喊与高呼遮盖彼得的整个世界,一切都是灰蒙蒙的,一切都是沉甸甸的,仿佛天就要塌了……
漆黑的雪溅在刑台上,像是一朵盛开的玫瑰。火焰被送上刑台,点燃了急剧感染性的黑色血液,噼里啪啦的烧着。
泛着黑烟的火焰好像在灼烧着彼得的灵魂,她们都在火中死去。
彼得多么希望这一切就是一场梦,他被噩梦惊醒,那个黏人却又有些腼腆的女孩仍旧睡在一旁。
可是寒风呼啸着刺痛他的脸颊,冰冷的现实刀刃般切割心脏,火焰噼里啪啦的响着,诉说着一个幸福女孩在不幸的时代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