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雅？”
叶娜莎朝着声音的方向看去，可是她的眼睛已经被刨去了，她看不清是谁来了，但那个声音太熟悉了。
“抱歉，让……让你看到我这个样子。”叶娜莎挤出一抹苦笑。
“别说话！叶娜莎，别说话！”白芷颤抖着扯断身上的衣服，露出冻紫的手臂，“我帮你止血……我帮你！”
“没关系……已经没有流血了……只是……只是……”
“那就走！我们一起走！去叫医疗兵，他们……他们会治愈魔法，他们给你输血！”
“没关系……只是粮食……还有车……”
“别管了……别管了！我带你走！我们一起走！！”
白芷按住颤抖的手，竭力的背起叶娜莎……可为什么这个娇小的女孩会这么重，这么重……就像背起整个雪原。
“告诉我……是谁干的！？”白芷咬着牙，踉踉跄跄的在雪地里挣扎着，过度使用血脉的反噬应该让她全身无力，疼痛刺入大脑如摧心刨肝，可是她好像忘记了疼痛。
“是……是猎人是吗……这伤口是猎枪打的……对吗？”
“告诉我……是谁，我去杀了他，我去杀了她！”
“白雅。”
“啊……我在听！我在听！”
“离开这里吧……离开雪原吧。我是不会说的……”
“为什么？！为什么？！！难道我连为你报仇都做不到吗？”
“白雅，不要这么说自己……你不能沾血，你不能被卷入这场仇恨。”
“为什么，她们都这么对你了！为什么偏偏就我……就我不行……”
“白雅……你知道他们为什么会这么做，对吗？”叶娜莎贴在白芷耳边，她的声音还是和初见时一样柔和，只是现在满是孱弱，“原谅……他们吧，就当……替我原谅他们……”
“可以了……可以了，叶娜莎，别说了！你……”
“没事的，你会习惯的。”
“我怎么……怎么可能习惯，我不想失去你们任何一个人！”
叶娜莎睁不开眼睛，看不见白芷涕泪纵横的样子，她同样清楚，她很伤心。
“没事的，带着梓一起离开雪原吧，连带着我的那一份一起活下去。白雅，相逢就算……为了别离。”
白芷背着叶娜莎跋涉在无垠雪地，叶娜莎靠在白芷的背上不住颤抖着，时而深深抽气。
她的眼前是一条漆黑的道路，被她来时使用的狐火融出一条道路，泥泞不堪的道路又在寒风呼啸下重新冻住，积雪再次飘在道路上试图埋葬这个故事。
好冷……
眼前的一切都是冰冷的，只有背脊上的叶娜莎是温暖的。
她听见了叶娜莎的心跳，从背脊上白芷的心中，越来越弱，越来越轻……
白芷张开嘴巴，想尖叫，想痛哭，想把一切感觉全部从肺里挤出来，好像那样做就能把已经发生过的一切从身上抹去……
可她发不出声，每一个音节都是带着菱角的石头，死死卡在喉口，撕开一道道血痕，白芷只感觉口中一阵腥甜。
她没能发出一点声音……
“不要睡，我们快到了……，叶娜莎，我们很快就要到了。”
“太远了，不用……骗我。”叶娜莎吐出一口气，继续以孱弱的声音说道，“白雅，听我讲一个故事……可以吗？那样我会好受很多。”
“讲……我在听，我在听！”白芷双脚打颤，马上就要撑不住了，但她还得走……直到忘记了疼痛。
叶娜莎咬着牙，从肺里挤出一丝细若蚊吟的声音。白芷没有制止她，因为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她不知所措，也只能不知所措。
“白雅……苦起来，就不……好看了……”叶娜莎的头靠在白芷的肩膀上，轻声呢喃。
白芷感受叶娜莎说话时耳边的温暖，越来越飘渺，只是她无可奈何。
叶娜莎讲了一个小女孩的故事，又或者就算她自己的故事。
有个叫“叶”的小女孩被抓到了矿场中，矿场里的人逼着她们去干活，只有完成任务之后才能去捧上一把苔麦渣子，才能在被凿开的洞里睡上一觉。
可是小女孩太小了，甚至扛不动铁镐，搬不动石头。她第一天都活不下来……但是有人幸亏帮忙，有很多的人愿意将得来的麦渣子分给她，还有一个士兵，他会偷偷的给小女孩塞一些好吃的……
“怎么样，这样的世界是不是有很多的……希望。”叶娜莎笑，有些故事她没有讲完，比如说那些帮助过她的人最后死在了不断加重的劳动与疾病中，比如说帮助她的士兵被发现后当众处死，比如说……。
但这些都已经不再重要了，一个故事，结尾能让人充满希望就够了。
“白雅，一定要和梓小姐一起……好好活着……我不能和你们一起……去看太阳了，没……没事，我已经找到自己的太阳了。”
叶娜莎努力的抬起头，虽然她瞎了，但她已经抱住了太阳，哪怕雪原里的太阳驱散不了寒冷。
白芷感觉叶娜莎好像哭了……错觉，这个小女孩现在正安静的睡着呢，连心跳都是这么安静。
只有雪在呼啸，白芷仿佛回到那一天
“那是什么虫子。”白芷皱着眉，用手中的书驱赶开绕着烛火的蓝色虫子。
“那个是冰晶蛾，不过这个季节不应该有这种虫子才对啊。”叶娜莎放下手中的杂活做到白芷的身边。
“这东西怎么老是在烛火边晃动？”
叶娜莎低着头想了一会，给出了一个出乎意料的回答，“因为它怕冷吧。”
“它不知道这样会死吗？”白芷看着冰晶蛾又一次飞了回来，但是那对天蓝色的翅膀已经开始变得焦黑了。
“也许不知道，但它一定清楚那是光。”
见过太阳的飞蛾也许把所有的光都当成夏天了吧，只要是为了能够摸到它，死也变得不可怕了。
起初白芷感觉它像是一群见过希望，仍在绝望中挣扎的人……现在才发现是自己身边的一群人。
飞蛾再也飞不动了，漂亮的羽翼烧的焦黑，重重的摔落在地上，它还想爬起，一点点的去靠近烛火……
“真是倔强啊，感觉跟你们一样。”白芷当时还是以开玩笑的口吻说的，叶娜莎笑而不语，有些认同。
只是谁能那个雪夜里的玩笑，成真了……
“叶娜莎……我的心，真的好痛啊。”
白芷的的声音沙哑，仿佛声带就要在下一刻断裂。
只是没有人能够回应她了，雪就这么下来，很快就能掩盖所有痕迹。
白芷已经不用奔跑了，在这场铺天漫地的雪中，白芷与叶娜莎走向别离……
白芷跪了下来，就像脊柱终于被压断了一样。
“我发誓，这是最后一次，以后不会再有人这样离开了……不会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