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做了一场梦。
这样的感觉很奇特，又格外的令人怀念。
我清楚知道这是梦但我却无法醒来。只好接受这一切，希望不会在这里花太多时间。
记得在自己的童年宣告结束的那天，我的梦就也离我而去了。不，应该是我自己在拒绝做梦这件事，因为太悲哀了。
有多么的怀念，梦里带来的感觉就多么的清楚。可醒来后也什么都不会留下，这太悲哀了，所以我才会拒绝———
“未央，该醒来了。”
......我听见说话的声音，只好无可奈何的醒来。
我从沙发上坐起来一看，这里果然是事务所。这还不到正午的夏季阳光下，雅站在我的前面，而塞莱娜小姐翘着脚坐在折叠椅上。
“早，雅——呜哇。”
一双冰凉的手在我放松时直接袭击了过来，目标则是我的脸。
“醒了？”
“对不起，我睡着了！”
“不用浪费唇舌说明那些，我一看就知道。”
雅断然的驳斥后，手上力道加重几分的捏了我几下后就松开了。
“未央醒了呀。怎么样，要不要喝点什么。咖啡怎么样，有助于复健。”
“哈啊......好。”
她说的复健，是指人回归社会的修复活动？难不成我睡了很久吗，不过塞莱娜小姐总是这样子没头没尾，我决定放弃追究。
来到咖啡机前熟练的开始动作。
“......是新的咖啡呢。”
我感叹。
看来等一会要好好谢谢雅了。
泡好咖啡后我给了塞莱娜小姐与我各一杯，雅则特意的泡了茶。
“我说啊，塞莱娜。不能彻底飞翔的人，最后都会迎来那样的结局吗？”
“怎么会，过去没有人尝试过单凭人类自身飞翔。飞翔和坠落这两个词是相连的，但越是倾慕于天空的人，在他们眼中就越缺少这样的事实。”
“那片大楼的自杀事件莫非只是单纯的意外吗？”
塞莱娜小姐和雅交谈的话题经常都是超自然向的，听着她们讲，我也开始能跟上了。
听到我这么问，塞莱娜小姐将咖啡一饮而尽，向我解释起来。
“是啊，虽然有一定他人的成分，但这件事的确是及其个人性质的自杀事件。就讲一个我们没注意过的事吧，死者都是学生，而那些孩子在各自学校都是很普通的成绩，这是被所有人忽略的地方。
因为在我们的印象里，普通不就等于无吗？”
“你是指压力？”
塞莱娜小姐点点头。
居然是这么普通的理由？不对，或许正因为普通我们才会在下意识中减少对这方面的在意。
反过来说是同一地点的多起自杀带给了我们——这件事不简单这样的想法。但其实什么都没有......
“未央，在你醒来前我问了雅一个问题。统一的服饰、形象、环境，在这样下的人，会是什么。雅的回答是可有可无的人偶，你呢？”
人偶吗......的确。这样的生活无异于在扼杀自身的特性，目的与生产线流水般的产品没区别，雅说的其实没错，但——
“我觉得是泥土。无论在这样的生活下诞生的是什么样的人，他们都还在与这个世界产生着联系，这是无法分割的，总会有人称赞，总会有人认同。我是这样认为。”
塞莱娜小姐盯着我瞧了一会，随后笑了出来。
“正解。未央说对了，不过雅说的也没什么错。可有可无的人偶与泥土，这两物其实真要较量的话，根本也没有区别。这两物其实都是随用随弃，只是你们的意思为其带上了不同的价值。
所谓的教育就是这样，从来都不会认同你的人格。他们要做的是出产优秀的商品，确保每一个商品都是正常的。
他们不是总说什么，年轻一代就是要对他人的付出负起责任吗。为了他人而活的这类想法，简直就是在削减有限的生命，人终究是为自己而活的，该怎么做都是由自己来决定。
只不过......如果无法回应他人的期待，也就只能去向往更广阔的天空了吧。”
塞莱娜小姐抬起头，做出了自己胜利的宣言。
太阳下山后，我们离开塞莱娜小姐的事务所。
雅居住的公寓就在这一带，但我住的公寓距离此处还有二十分钟的车程。
或许是睡眠不足的关系，雅的脚步摇摇晃晃，不过却紧靠在我身旁往前走。
“自杀是对的事吗？未央。”
忽然间，雅这么发问。
“......这个嘛，好比说要是我活着全市的人都会丧命，只要我一死，所有人就都能得救这样的情况下，我应该就会自杀吧。”
“什么跟什么啊，根本不可能发生的情况，怎么能拿来做比喻。”
“那不重要，但也是因为我很懦弱吧，我不认为自己有胆量，为了活下去而与所有的人为敌，才会选择自杀。
因为那样比较轻松啊。一时的勇气与必须永远维持下去的勇气，哪边比较痛苦，你应该懂吧？
这么说虽然很极端，但我认为无论出于何种决断，死亡其实都是一种推卸。不过当事人可能也有逼不得已想要逃避的时候吧，这点我无法去否定，也无法提出反对意见。”
......可是在刚才的状况下，选择自我牺牲大概才是正确的，此行为也会获得英雄般的评价吧。
但这是不对的。
无论再怎么正当、再怎么了不起，选择死亡都是愚昧的。
不管有多没出息、有多错误，我们大概必须为了纠正那些错误而活下去。我们必须活下去，接受自己的所作所为导致的结果。
“......呃......总之，这种事是因人而异。”
当我将半吊子的结论说出来时，雅惊讶地看向我。
“但是，未央你不一样。”
她仿佛看穿我内心的想法般说道。那句话虽然冷淡，却又带着一股暖意。
我总觉得很难为情，默默的和她走了一路。
送雅回到公寓之后，我将从楼下便利店买来的矿泉水填满了冰箱上层。
虽然本来想给她买点更健康的东西吃，但想了想，以她的模样买来了，应该也不会好好吃掉。
“说起来，雅。我做了个梦呢。”
“梦？”雅平躺在床上，听到我的声音后，微微侧过头来看向我。
“嗯。飞鸟的梦。一只幼鸟被逼迫离开了自己巢穴。在这样的环境下幼鸟自己学会了飞翔，它想要回到自己以前的巢穴，可不管怎么样都无法回去。然后它就打算自己重新筑巢，可不管怎么样，它都无法成功安顿下来。
发现自己无法成功，它就想要去认识其他的鸟来帮助自己。但那些鸟都难以接受这只异类的鸟，选择飞上它难以抵达的高空。鸟儿尽力拍打着翅膀想要跟上它们，最后却精疲力尽的掉了下去
......感觉格外的悲伤呢。”
“未央，今晚留下来。”
“啊？怎么这么突然。”
“别多问。”
“不了吧，虽然住在你这里的确很方便，但是你家里不是什么都没有吗，这样会很尴尬的。还是说你有什么事吗？”
我当然知道她不会有事找我。既然我明知故问，雅应该没有反击的机会......然而她却像要说错在我身上一样露出责备的目光提出反驳。
“草莓......你前阵子买的那盒草莓口味冰淇淋，你的那份还摆在冰箱那里，快点给我去吃掉。”
“......哦哦哦。”
我傻眼的打开冰箱上层，单独的一盒冰淇淋摆在其中格外的显眼。上面已经结上了粒粒冰霜，似乎已经放了很久了。
我想起来了，那是我在去雅公寓的路上，因为天气太热而买的伴手礼。
这点小事无关紧要，看来现在只能顺着雅的意思。
“真拿你没办法，那今晚我就留下来吧。所以我又该睡在哪里呢？
雅听到我的话，转过脸看着我。她向着墙的那一侧微微挪动身体，用手拍了拍仅剩的位置。
我顺从着她的意思坐到了那仅剩的位置上。与她并肩而坐。
“冰淇淋，我就不吃了。你的那份好好吃掉了，那么我就稍微自大一点的认为，你应该挺喜欢的。”
“......随便你。”
雅依旧语气不善，是错觉吗？感觉今天的她好像格外生气。我应该没做什么惹到她的事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