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
看着莉莉安娜的黑王后移到了沃特的白国王的正前一格,沃特清楚自己又输了,黑色王后还有骑士护着,而他的国王已无退路。
难得见她露出得意的笑容,那笑靥如花,只属于少女的纯洁天真。当然,沃特也不是故意输掉棋局的,因为他昨天才弄懂走子的规则。
明明昨日的她还是如此愉快。
“女王陛下……”沃特轻声道,尽管他已被允许在下午茶时间入座,然而此刻只是站在她身旁。
“噢,抱歉,妾只是……”话犹豫着没再说下去,方从思绪中回到现实,接过沃特递来的手帕擦去了那不知觉间的落泪。
果然和斯达莱特说的一样,是个爱哭的少女。
想必莉莉安娜做为女王一定知道了,斯达莱特率领的王军在进攻木西恩时遭遇海峡对岸的英特国出兵偷袭,国内向木西恩的粮道被切断,斯达莱特的音讯随之消失。
本来像沃特这种宫中的仆从是无从得知军报的,可瑞弥真是太灵通了,不知又从哪打听到的消息。
所说的大抵是真实的,下午茶时分见到莉莉安娜一脸忧郁后,也印证了瑞弥所言确凿。
“上将军会平安归来的。”不是否会引起她怀疑,不住开口安慰到。
现在,沃特也正忧虑着,这句话或也是来安慰自己的。军队的失联,意味斯达莱特生死不明,也意味着要履行斯达莱特的托付,沃特已经打算好了,今夜要开始联络名单上的十名侍卫队长。
可沃特心中没底,抠心自问,还是源于自身懦弱。若是斯达莱特当真身死异国,便要代其领导宫变。他自然明白宫变失败的后果,再也见不到母亲与妹妹,并且,做为主谋的他,极可能会牵连到家人。
这是两道岔路,心中难以做出了选择。
“沃特。”莉莉安娜握着那方手帕,平静下来的语气叫了一声他的名字,问道,“你怎么看妾,妾做的……一切。”
“这……”突如其来的问题让沃特一时想不出该怎么回答。
凝视着莉莉安娜的侧脸,静静地看着,她亦是静静地望着那残雪铺枝的枫树。沃特不知该如何说出口,他想以真心面对她,却难以言表这温柔的残忍,如那旖旎却又冰冷的雪花。
“也罢,妾也不该让你回答这个无理的问题,喝点茶吧。”
“陛下若能以仁心待民,人民定会对陛下感恩戴德。”已下意识地对女王莉莉安娜吐露心声。
莉莉安娜闻言,回眸,晶莹剔透的眼睛望着沃特的一脸认真,露出一个无奈的微笑,或还含着一点欣慰:“谢谢你。”
“既然这样,那陛下……”沃特忽而就激动起来,可她的表情分明在让他别再说了。
“啊啦,我们女王一定在想上将军呢,一幅愁情样。”一旁刚端来一盘夹心饼的伽斯娜解围道,两天前,侍奉女王国下午茶的仆从就只剩下沃特与伽斯娜两人了,其余几人皆被调去补齐人手空缺了。
莉莉安娜小声地“嗯”了一声。
“上将军一定能凯旋的。”沃特接上,再一次地,说出无法保证的安慰。
没有应答,只是又忧郁地望向远处的枯衫秋日寂落的枫叶已被白雪无声掩埋,却仍有枯黑的叶尖突出薄雪,点缀着草坪上的一片白茫。这如何是一个花季少女该有的眼神,充满了凋零,如已褪色的枫叶,让人心中怜悯而悸动。
又有谁人愿意眼睁睁看着绮丽的花瓣在本正盛时枯落,哪怕她能发自内心地笑一下也好。
沃特已不再渴求什么了……
这一个多月下来,时常就听见莉莉安娜把着茶杯说起斯达莱特与她之间的往事,那些遥远的景象,已足够让沃特清醒了。
她是一朵只能远观的花,只能在远处遥望。
“在下想当陛下的帖身似从,待在陛下身边多尽一份力。”一段时间的沉默后,沃特这么突然地说道,莉莉安娜正送着点心的手在桌上停滞。
“哟,帖身仆从里可还从没出现过男仆呢沃特你要是加进去,可不让人猜忌?”未等莉莉安娜讲话,伽斯娜半劝半打趣道,说罢,拿起一块夹心饼塞进嘴里。
“伽斯娜说得对,要不还是算了吧,沃特,谢谢你的好意。”说完也把手中的点心放入双唇间轻咬了一点,却没有看向他。
莉莉安娜说得很委婉,但沃特知道自己是被拒绝了的,原本想以此观察她在其他时间段的异样,以此探明暴政的原因,但只能作罢。
晚九点,照常去关上地下密室的门后,沃特回到了自己的寝室,十点还要值晚班直至十二点,他要抓紧时间休息。昨日,因为人手不足的原因,沃特又被派去当应门,工作就是候在门外,里边的官员喊人就进去,虽然目前还不清楚伺候的对相是谁,但相比于瑞弥,已经轻松得多了。
“沃特,开一下门。”
正当他准备刚脱鞋准备躺到床上时,门外传来瑞弥的声音。
“真会挑时间。”沃特心声抱怨着,还是踏着袜子去打开了门,只扭开了门锁,就回头往床上走,只想小眯一下,以至于都不多留神看一眼。
而沃特似乎没意识到,瑞弥在仓库的工作到九点半才结束。
随着身后门关上的声响,沃特才发觉不对劲,瑞弥是会跟他打招呼的。正欲回头,身背忽感一瞬疾步声,还没看清究竟,嘴巴就被一只手死死捂住,接着小腿根被一脚扫过,整个人不受控制地跪倒在地,捂着嘴的手也在这一刻随他倒地的作用力而松开,刚想开口求救,刺骨的刀面就帖到了脖子上。
“敢叫就杀了你。”
清清楚楚的是伽斯娜的声音。现在沃特是第二次被人用刀抵着了,膝上的疼痛缓解后,冷静了下来,乖乖举起了双手。
“伽……伽斯娜前辈,您这是……”
“趴到地上,快点,不要让我说第二遍。”
冷冷而毫无感情地命令道。
沃特立即照做,脑中却满是不思议。且不说她是如何你这侍且进入男寝区还模仿瑞弥的声音骗他开门,再者伽斯娜在下午茶共事间明明如此平易近人,先前还被别人取乐以至于沃特都觉得她甚至有点笨拙。可方才的伽斯娜却如训练有素的刺客般,让他毫无还手之力。
为了防止沃特反抗,伽斯娜单膝跪在了沃特身上,压得感觉背背要断了似的,疼又不敢喊,尽管伽斯娜似没有杀他的想法,但还是只小声呻吟……
一声金属的落响在沃特眼前,一时让沃特愣怔,把背上的疼觉抛之脑后——是一把与他有的一模一样的地下密室的钥匙,还是她从她自己的衣袋中扔出来的。
“勾结侍卫队,私储兵器,没想到你一个仆从能耐还挺大啊,说,想干什么啊?”
“不不不不不是……您、您误会了。”沃特受了这么一质问,意识到背上这人抓住了他死罪的证据,只要她乐意,可以让他随时去死……
已经恐惧到语无伦次。
“我误会什么了?你私闯第一公女寝室,还妄图伴女王左右,说出是谁指使你谋害女王的,我考虑饶你一命。”
“是……是……是……”沃特是一心想保命,然不知百何,眼泪都流经了嘴角,仍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什么?”伽斯娜厉声道,刀面帖得更紧了,好像刀刃已经要割破皮肤。
随着伽斯娜再用力用膝一摆沃特,如同受到强压的抽水泵一样,剧疼让沃特失声喊道:“是上将军,是上将军让小的做的。”
“还敢胡言!”
“小的枕头下有上将军给的…的令牌……”
听闻此言,伽斯娜将信将疑地将压着的枕头移开,小心地边盯着沃特,边往他的床头挪去。距离很短,伽斯娜摸出令牌在烛光下细细打量,可另一手上的刀仍帖在他脖子上,沃特只敢一动不动地趴着,大气也不敢喘。
莉莉安娜知道他进过她的房间,难道说是伽斯娜在一直跟踪他?可为什么她当时听莉莉安娜讲时也显得吃惊,事后还问他是怎么进去的……可现在的伽斯娜和白天的伽斯娜比起来完全是两个人,或许是要拿走令牌然后杀人灭口也说不定。
沃特连死前殊死一搏的想法也没有,只能在恐惧无尽中默默祈祷。
“怪不得是青梅竹马,说吧,侍卫长什么时候发动宫变。”
伽斯娜将令牌放到床上,随着也坐了上去,一语猜出他们的意图。
沃特还深陷于背上的阵疼中,却不得不开口作答,虽说刀己不在脖子上架着,伽斯娜似乎也有所理解,但他仍感不安:“上将军大人说让小的提前筹备,等他归来时视女王陛下的状况而定,上将军大人绝无恶意,只是在担心女王陛下,想以此规劝,是不会……”
“那他若是没回来呢?”伽斯娜不感兴趣地打断道
“那…那就由小的来。”
说着,痛感稍有缓解,便想站起,就目前看,应该是脱离生命危险了。
“让你动了吗?”
沃特刚动了一下右脚,便被伽斯娜冷冷一声喝住,又老实地趴回去。
“侍卫长是为什么把这么重要的事交给你这个废物,做事错漏百出,一把小刀就能把你吓得屁滚原流,你清楚失败的后果吗?侍卫长敢为她去死的,你是凭个什么让他看中的。”
“小的……不知道。”
“连死都不敢,你又是为什么接受侍卫长的委托,你也知道平日的女王和后花园的莉莉安娜是两个人吧,你认为她不会杀了你?”
沃特当然知道是什么让他答应下这件事,却只沉默着。
“你晓得侍卫长现在活着回来的几率很小吗?”那把小刀熟练地在她右手上转着,伽斯娜俯视着沃特,这个莫名其妙的少年。
沃特点了点头。
“兵器是谁送的,还有谁与策划这件事有关。”
依旧看不出伽斯娜的脸上有任何表情,伊然一幅掌官他人命运的审判者一样。见沃特迟疑,伽斯娜又不耐烦:“听不出来吗?老娘是要帮你,让你再像这样子筹备,过不了几天,全王宫都知道你要干什么了。”不过语气温柔许多。
顿时沃特心中感到劫后余生的轻松,不用死了,甚至还有人帮忙。
于是他将斯达莱特的计划与实行经过全盘托出,当然,省去了误会斯达莱特的那段。
“帮你做完准备工作,我就离开王宫了。”
“为什么,前辈您不是有很高的薪资吗?”
“你起来吧,我说过了,不需要敬称,”伽斯娜跷搭着腿,”这里,已不再是我熟知的王宫了,我也看着女王长大了,到现在这样……”
“我们可以把一切变回来的。”沃特边起身,边说道,语气中既有劝慰,还有一点自信。并非你看到的这么简单
“希望如此,但……有些东西。”
“不会的……”看着伽斯娜阴沉的脸,这位在宫中待了二十来年的女仆,或许正眷恋着宫中正消失的某处吧。作为新入者的他是无法感同身受的。
后来伽斯娜在一次下午茶后与他提了几句。她先前是莉莉安娜的帖身仆从组的组长,同样是有侍卫资格的。对付沃特这种毫无经验的小孩还是措指有余的。
“躺下来吧,你也累了。”说着拍了拍沃特的子床,示意他躺到床上去。
“不用了……”
可那盯着他的眼神是那么的吓人,仿佛要将他射穿般,通过刚才的经历,也知道了伽斯娜是不允许别人对她的要求说“不”的。
所以沃特还是乖乖地躺到了床上去,在伽斯娜的要求下脸朝枕头趴在床上,又成了一只任人宰割的羊。
忽而,两只手有力地按到了沃特的背上顺着沃特背上紧张了一天的嫩肉按摩着,格外舒适,不时在手时按到肌键时,不禁轻吟…
“没办法,照顾别人多了就喜欢这样。”
仿佛一整日的劳累在这一时间烟消云散。
不见了方才背上的疼痛,渐渐地,眼前浮漾出了朦胧的原野,水珠映着那小草绿油油的可爱。
还有一个少女,一身洁白的衣裙,背对着他,风轻轻擦动他的长发,仿佛在提醒她,她等的人来了。
少女故作矜持地没有回头,直至耳边响起所期待的他的呼声:“莉莉安娜。”
终于,她回头了,笑容灿烂,如正鲜艳绽开的野花,向她伸出了手:“走吧,沃特。”
少年自然而然地牵起她的手,踏着青绿的无垠,与少女并肩漫无目地地一同走着,重合在一起的两手,从那手心流向心中的情愫,久久不愿松开。
忽而的一瞬,少女又转头看向他。
“其实,妾不是莉莉安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