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话.春蚕丝尽

作者:蓝山青山 更新时间:2024/8/5 23:19:46 字数:4415

房间小小,沃特却觉得空空,睁眼时没能看到她的身影,心中有些失落。

那晚,沃特心烦意乱,想静下心来看书也不能,除了看书之外能做的只有睡觉了,于是又把烛灯熄灭,躺在床上陷入漫长的胡思乱想中,又坐起躺下反复了不知几次,总之又不知何时以一只手被铐着的姿态睡着了。

醒来已是清晨,是早班的起床铃将他唤醒的,但沃特不用去工作。身旁,手铐的钥匙放在了床头柜上。她回来了,但又走了。

刚打开手铐,活动了一下手腕,门外便传来敲门声。

沃特赶紧把这见不得人的东西藏进被窝里,对门外道:“请进。”

敲门声是与苏卜宁约定的暗号,否则沃特也不会轻易应答。

贴身侍卫无法通过伽斯娜设下的阻挡铂片进入寝室楼,这点沃特是知道的,但如今出了个这种情况,也不得不防备防备别人了。

“好歹把门锁开了啊。”

有点囧,忘记了铱走的时候会从门外用钥匙锁门了。

急忙把手铐塞进床头柜里,从床上下来,一瘸一拐地去把门打开了。

“你怎么会来这里,别人看到怎么办?”

好不容易坐回床上,看着苏卜宁把门关实了,才发问道。

“你真不知道昨晚发生的事?”

沃特听闻,心中一沉,苏卜宁三个月前升任了纠察队副队长,能理所应当地进入仆从宿舍,只能是为了调查什么事而来。

“死了多少人?”沃特也不掩饰,直接问道。

“七个,致命伤皆在胸部,切口与斯达莱特的那把短剑十分吻合,且我推断杀人者身高不高,所以才没攻击更为致命的喉咙处,”如不用思考般,苏卜宁快速推理道,“而且他们与先前袭击你的那个男仆关系甚密,你现在又明显行动不便,尽管别人知道那个叫铱的女孩和你有些关系,但想必没人像我一样领教过她的实力,谁会相信七个成年男子死在一个小女孩之手?所以,这真是一个完美无缺的计谋,让那阻碍你的七个人死无对证。”

“就不可能是伽斯娜干的吗,杀人手法是可以伪装的吧?”

“伽斯娜大人昨晚可是一直跟着陛下的。”

“所以……”沃特盯着苏卜宁的纠察副队长的臂章,问道,“你打算怎么办?”

“难道把那女孩抓起来不成?只能是我们做完询问工作后得出了一个死于内斗互殴的结论喽。”苏卜宁走去将窗帘拉开,瞬间充满光亮的房间让沃特的眼神感到一点不适,“正好也从他们那搜出几把违禁刀具,又正好兵库总管最近似乎有察觉兵器丢失的问题,倒是两相互补了。”

“女王要是不满意你们的调查结论怎么办?”

“怎么办?大不了就去死了呗。”

“这种话你还能这么轻松地说出来……”

“总之,等会我的队员过来,你当作什么都不知道回答就行了。”苏卜宁已扶住门把手,准备要走时,又问:“那个女孩去哪了。”

“应该在伽斯娜那里吧……”

“她不住这?”

“她,她怎么会住这,好歹她是个女的吧?”

“哦?那怎么会有两个枕头?”

“这、这……”瞬间,体内的温度飙升,“不能有一个抱枕吗?”

“那这件挂在衣架上的睡裙你该怎么解释?”

原本沃特根本没注意到这一点,一时间结巴了嘴,狡辩无能了。

“看来你过得挺充实的嘛,”苏卜宁边说边将衣架上的白色睡裙取下,问,“宿舍里的人知道她住在你这吗?”

“大概……不知道吧,她每次进出都是走窗户路线的,”为了掩饰刚才的尴尬,还傻笑了两声,“但昨天好像是直接从门口……”

“保险起见,这个我先拿走了,你把其它不属于你的东西好好收起来,我不会让他们搜查你房间的。”

“噢,对了,还有一件事,”苏卜宁又一次把手搭在门把手上后回头,从口袋里拿出一个信封,放到床头柜上,“你母亲的信,我帮你拿来了,我去的时候看到的,顺便。”

然后,终于走了。

之后,也没有被纠察队的人找麻烦,只是被简单问了几个问题后,那两个人就走了。

留他一人呆呆望着天花板。

沃特甚至萌生了想去工作的想法,现在躺在床上除了被不时出现在脑中的胡思乱想纠缠之外就什么也做不了了。

“铱……”不知怎么,口中就小声念道她的名字。

昨晚情绪一激动就吼她了,明明她也是为我才去做这种事的,既然是伽斯娜定下的计划,那一定是最佳的解决方案了,该还来关心我的感受已经很不错了,凭什么还无端端地被我吼。

愧疚感在心中膨胀,要填满整个身体般。

“等她回来,怎么样都先好好道个歉才行。”

又是一句对天花板的自言自语,此时两手攥着被单的一角,陷进深深的褶皱中。

一句“对不起”,怎么样还是说得出口的吧。

沃特拿起床头柜上的信,有一角有点湿了,可能是运送时送信人没注意让它挨雨淋了。

“春已过了大半……”

信纸一如既往的好几张,大多是一些叮嘱,偶尔几段对王国现状的评判。

只是最后几句话差点让沃特直接把手中的信纸扔掉。

“如果妈知道的消息没错的话,一周后就是立国日了,家属是可以入宫的,奈蒂也好奇王宫的样子,所以我计划去你那看看。”

立国日?这宫中一点庆祝的氛围都没有,以至于都记不起来这个节日的存在……而且,信是四天前写的,那不差不多就是三天后……

完蛋了,三天后腿上的伤不可能好得了,一旦被发现根本无法解释——和铱同床的事,沃特可没有信心能掩盖住所有铱的生活痕迹。

宫中人员家属可活动于王宫的范围不大,但仆从宿舍恰恰在范围内,难道只能提前结束病假而去工作逃避过去吗……除此之外,沃特也想不到别的办法。

沃特想试着下床走几步,可受伤的大腿完全无法使劲,只能一步拖着一步走。

终于还是放弃了,刚坐到床上,肚子又开始痛了。

这是常有的了,这几天来,时不时就会阵痛,忍一下就好了。

但是,这次却不同寻常。

疼痛未见任何缓解,反而愈发加剧,直至变成如被放入绞肉机一般。沃特根本不知该怎么办,只能使劲按住腹部蜷缩在床上。

渐渐没了力气,已没力气去拭去快流进眼睛的汗珠,无助地喘着粗气。

从窗外透射而入的阳光逐渐变得昏暗,直至眼睛都快睁不开。

一道阴影闪过眼帘,随之而来的是窗户被拉开的声音。

“沃特!”

他想抬起头看她,但已做不到了。

显然,她已慌乱了,从床底拉出一个木箱,手忙脚乱地乱翻了一阵,又接了一杯水。

“快,把这个吃下去!”

沃特完全丧失自主能力,只微微张开嘴巴,被她用两手撬开,强行塞入了一粒药丸,没等沃特反应,水随之灌来,无知觉下将药丸送入了腹中。

只过了十几秒,绞痛感消却了大半。

终于从剧痛中恢复了一些,发现身上床单上都是刚刚溅出的水。“铱……”

“你是不是蠢!不是告诉过你该吃什么药吗?”,她喘着气,“要是铱回来再晚一点,你该怎么办!?”

“对不起……”

“没事了,已经没事了,要怪就怪铱,你现在身体还那么不稳定还离开你。”

“是我的错,不怪你……”

她没再说别的话,只是扑到沃特已经被水湿透的胸襟上,“没事了,已经没事了”反复不断地。

“不至于吧,我还好好着呢,怎么又哭了?”

“你都……都要吓死铱了……”

“那个,昨天说得有些过,对不起。”

“还说这个干什么……”铱抓着沃特手臂的手更加用力了,“铱不在意的。”

“我在意。”沃特说道,“要不……先让我换一件衣服?”

搜查才结束不久,舍楼内还留有不少人,铱当然是没法像昨日那样能随意穿过男寝区的廊道把湿的睡衣和床单送到一楼的洗衣房去,只能把湿衣服先放小桌上,等晚些再处理。

“灌得这么猛,都要窒息了当时。”

“当时也只能这么办了。”铱盯着床单上浸湿的一片,说道:“那个……你饿了吧,铱去食堂打饭菜回来。”

“这个时候宿舍楼的看守应该还没解除,晚点吧,我不是很饿。”

“好。”

“话说回来还真是奇怪呢,”铱又说道,坐到了沃特身旁,头靠在他大臂上,微眯着眼,“本来我应该毫不犹豫地举起刀的,可好像被什么东西拉住了手一样。”

“是指昨夜的行动吗。”

“是。”

“已经顺利完成了吧。”

“可最后剩下一个人,他向我求饶时,竟一瞬间有了放他走的想法,但最后还是……”

“可能和伽斯娜说的一样吧。”

“老师?老师说了什么?”听见老师的代名,铱立即恢复了笔挺的坐姿。“她说你在人间一个月的变化远比在天上再待上一百年还大,”两人目光交错,从她的瞳中,沃特看到了他自己的脸,“我一直不知道,人与人之间还有这般力量。”

“是、是吗?”她略低了头,平视着沃特的衣襟。

“大人常常跟我说,成长是一瞬间的事,短得令人难以察觉。”

“铱都三百岁了……”

“可还是有点不谙世事的样子呢。”

“你不也一样。”

“可能就是因为这样我们才能在一起的吧。”

说着,搂住了铱的肩,头渐微低,两颊渐近,抚过她的鼻尖,两唇相触。

两人都闭上了双眼,此时此刻,全身上下只有嘴还受大脑控制,不断享受这前所未有的融感。

就在吻过后两唇相离微睁开眼看着同样如此的依时,似在此刻以前所作所为的意义得到了最好的诠释,唯有她,伴随着这一路被人误解,甚至于被人伤害,也无怨在他身边。

“太突然了,沃特老是这样……”

“哪里,我准备了很久的。”

“但铱没有啊。”

铱撒娇着,被沃特一把搂入怀中,在她头上轻声道:“什么都无所谓了,已经是你的了。”

她从搂抱中用力挣脱出来,在沃特还没明白她要做什么时,已搭着他的肩跪立在床上,“铱的也是你的。”

与沃特的轻柔完全相反的,像用尽全力似的,再吻在了一起。

比刚才的吻长得多,两唇分开时,涎液的透明细线慢慢下垂,断裂。

春意阑珊。

立国日,沃特印象中是格外喜庆的,最深刻地当属挂满国旗的街道旁,店家们不约而同地将商品降价出售,甚至一些店主闭了店门去参与活动,将部分商品摆在店前供人免费拿取,人们也不贪这些便宜,往往是将物品拿去了留下相应的钱币。可如今这王宫墙内,听不到了那舞榭歌台,没有了那人声鼎沸,如同这王宫已与弗莱尔王国的庆典无关,女王只在全民庆典仪式上露了一面,什么话也没讲,一切都是丞相在主持。

宫中,如往常一样。

“腿伤还没好就跑来这里蹭吃蹭喝?你什么都不用干倒是轻松了,我还要伺候两个人呢。”

“你以为我愿意啊?要不是这个点宿舍开放,我又怎么会在这。”

“好了,沃特陪妾下棋也算工作的一部分了,”莉莉安娜向伽斯娜说道,手上的白皇后碰倒了黑色的小兵,“将军了,沃特,该你了。”

“话说这宫里真是感受不到一点喜庆的氛围呢。”伽斯娜也拉开一张椅子坐了下来,目视着那棵葱葱大树,说道。

“主要还是妾的问题了……”

“没有,怎么会是呢?”沃特不解又有点恼怒地瞪了伽斯娜一眼,可她却也没看过来,“应该说是……”

“唉?那两个人是谁,怎么在这里?”伽斯娜忽然大声道,指着树下远处后花园入口一角。

沃特方想说的话被打断,回头,三人一齐望向伽斯娜手指的地方。

“妈!?”

沃特下意识地要站起来,却被伤口的撕疼拦下了。

即使隔了六七十米他也绝对不会认错,是母亲带着奈蒂,还正向他们走来。

“你母亲?”两人异口同声道。

“一定是,她们是怎么进来的?侍卫呢?”

“妾不知道,但总之要想想办法。”说着,莉莉安娜站了起来,向走来的两人迎了几步。

沃特和莉莉安娜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后花园入口的方向,丝毫没注意到伽斯娜嘴角露出的黠笑。

“沃特?你怎么在这?”

“妈,我觉得这句话应该我来问吧。”

正当两人走近时,沃特借着伽斯娜的搀扶站起。

“奈蒂说想上厕所,结果找着找着好像就迷路了,”沃特母亲道,“这王宫是真复杂啊……本来想过来问问路,没想到你在这。”

“我带她去吧,憋坏了可不好。”伽斯娜带着微笑提议道,“顺便您也可和您儿子聚一聚。”

沃特向母亲点了点头,母亲便放开了奈蒂的手让她随伽斯娜去了。

“请问这位是……”此时母亲才注意到站在她身前侧的少女。

“那个……妾名莉莉安娜,多受令郎照顾了。”双手相叠于身前,遮住了右手指上的王权之戒。

“女王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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