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现在亚伯面前的,是一把他相当熟悉的利剑,扁平的剑身边缘现在却散发着银色的光芒,那是从剑刃中所发出的光亮。
“刚刚进来的时候你好像没有带着它吧?”
亚伯奇怪地回想着,似乎第一天晚上,当菲利尔与魔龙战斗时,他所看到的也是这样的光芒。
“我也是魔法使呢。”
菲利尔这样简单地解释道。
“所以这把剑其实只是魔法?但要是这样……为什么在讨伐龙的时候还需要另一位魔法使?”
“毕竟我学不会那些比较灵活的魔法来着。”
从语气上听起来,菲利尔似乎有点失落的样子。
“呃?学不会……?”
“我是魔法使中非常特殊的一种,常常被称作召唤师的样子。也就是说,这把剑并非由魔法构成,而只是从一个无法解释的地方被我召唤来的而已。然而召唤师是无法构成普通魔法阵的,这有时候也是蛮麻烦的事情呢。”
菲利尔笑了笑,低头看着手中摇曳着银光的利剑,继续轻轻地说道。
“传说中,这一把,是被称作‘守护骑士’的五把宝剑之一,所以……理论上,我还能再召唤出其他四把才对的。”
“现在还不行吗?”
“不行的,自从我很小的时候就召唤出这一把后,这么长的时间里,我一直都在尝试,却无论如都没法再召唤出剩下的。”
突然气氛沉寂了下来,两个人都沉默着,只有菲利尔手上的利刃将银色的光辉泼洒在狭窄的走廊里。
“继续往下走吧?”
菲利尔忽然晃了晃手里被当作灯使用的剑。
“好、好的,继续走吧。”
缓过神来的亚伯赶忙点了点头,跟在菲利尔的身后,沿着只有一人多宽的楼梯逐渐向着下层的黑暗中走去。
楼梯一直向下延伸,就像深邃的洞穴一样。
“话说刚刚菲利尔在黑暗中也能看见路嘛?”
“不能哟。”
“那……是怎么找到路的?”
“我以前总是来这里嘛,所以即使看不到也能找到路。”
“这么厉害啊。”
“唔,也谈不上有多厉害,只是熟悉了而已吧。”
一边这样随意地交谈着,两人一边缓缓地向着楼梯走廊的最深处走去,现在回头再看看入口的地方,已经再一次被黑暗所笼罩。
也不知道到底向下走了多长时候,当亚伯走下最后一阶台阶的时候,一扇普普通通的木门就这么静静地矗立在走廊尽头的墙壁上。
“这是什么地方?”
看到菲利尔在门前停住了脚步,亚伯扭过头奇怪地问道。
“地下室,是作为墓室使用的。”
“墓室?”
“嗯,一般对学院做出贡献的人都会被安葬在这里。”
说着,菲利尔轻轻地推开了厚重的木门,魔法所控制的萤火在一瞬间亮起,照亮了硕大的墓室。
墓室似乎是由石块砌成的,深埋在阴暗的地下,林立的各式墓碑从最左侧开始,逐渐向右延伸,一直排列到墓室的一半左右的地方,整齐中却又透露着些许的凌乱。
在菲利尔的带领下,两人安静地低着头,从高高矮矮,各不相同的墓碑中间穿过。
笔直地横跨了整片阴森的墓地,再次穿过一道木门,两个人沿着另一条昏暗的走廊继续前进。
很快,走廊两侧的墙壁就在前方不远处消失了,再往前似乎就是一片开阔地。
“就是这里了。”
在走廊的尽头,菲利尔侧过身子,指了指前方被黑暗所笼罩着的一片空场,只有入口的地方被从走廊中透出的微微荧光所照亮。
从菲利尔身旁缓缓地走进漆黑一片的空地,亚伯环顾着四周的黑暗。
“这里有光嘛?”
话刚出口,远比墓室中明亮数倍的荧光突然亮了起来,将足有数层楼高,半个足球场那么大的地下广场照得如同白昼一般,也将其中所摆放着的唯一一件物品显露了出来。
当看到那只所谓巨鸟的真面目后,亚伯不由地向后退了一步。
“我的天呐……”
安静地摆放在那里的,是一架TBM-3鱼雷轰炸机,二战时期美国海军航空队使用最广泛的机型之一。
深蓝色的油漆依然非常的光鲜,但很明显机腹的位置因为碰撞而发生了严重的变形,机头处的三叶螺旋桨也因为撞击而弯曲了,一侧的机翼甚至都断裂成了两半,露出了漆成白色的翼肋。
这种状态似乎是因为遭遇了什么状况,所以而不得不在荒地上迫降所造成的。
在深蓝色作为背景的垂尾上,白色的数字“28”显得格外刺眼,而在机身的一侧,不光涂有海军航空队的白色五角星机徽,还有着一个令人看后不寒而栗的字母编码“F-T”。
那是一九四五年十二月五日,在百慕大三角区失踪的美国海军第十九飞行分队的长机。
“亚伯认识这个嘛?”
看着亚伯愣愣地注视着面前的飞机,菲利尔走到他的身旁轻声问道。
“怎么会是这个……”
就好像是没有听到菲利尔的提问一样,亚伯眉头紧锁,一个劲地嘀咕着。
“亚伯?”
菲利尔稍稍提高了一点音量。
“呃?怎、怎么?”
“你还好吧?”
“还好……”
“亚伯之前见过这个嘛?”
稍稍叹了口气,亚伯摇了摇头。
“没有,但它在我们的世界里非常的著名呐。”
“著名?为什么?”
“那是大概是七十多年前的样子,也是一个冬日,它大概和我一样,从那个世界里无声无息地消失掉了。不光是当年,即使是今天,我们那里还有许多人依然沉迷于找出它的真实去向来着。”
向菲利尔解释着,亚伯攀着微微积了一层浮尘的机翼爬到驾驶舱的旁边,透过玻璃的舱盖向里面望去。
陈旧的皮质座椅前堆砌着大大小小的圆形机械仪表,和现代数字化的仪表盘相比处处透露着原始而粗糙的气息。
驾驶舱后部机背上的格鲁曼150SE球型机枪塔歪向一边,安装在上面的AN/M2航空机枪枪口微微垂下,透过依然光亮透明的玻璃,还能看到机舱地板上残留着的金色弹壳与黑色弹链节,那是经历过战斗的痕迹。
——和拉克拉丝说得一样呢,看样子是和当地人发生了很不得了的冲突。
想要侧过脸尽可能看清舱室的亚伯眼睛忽然被一件物体的反光闪到,顺着闪光的方向看去,一串铝银色的狗牌正挂在细细的金属链上,吊在前部驾驶员座椅的一侧。
不由自主地用力地向后推开沉重的座舱盖,亚伯俯下身将那一串狗牌握到手里,一共是三枚,上面分别压铸着三个名字——查理斯·C·泰勒,乔治·德夫林和沃尔特·R·帕帕尔特。
沉默地注视着那些冰冷的名字,不知过了多久,亚伯轻轻地又将它们放回到了机舱里,重新合上了舱盖。
用手撑着舱盖的他沉思着,直到菲利尔的声音冷不防从身后传来。
“关于这个……当时来到这里的时候,还流传着一则传说呢。”
“什么传说?”
“那也是很久之前哦,差不多刚刚好也是七十多年前的一个冬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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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静地听菲利尔将传说的来龙去脉完完全全地讲述了一遍,虽然讲述人没有意识到,但亚伯听得很明白,那是用冷兵器对抗自动武器的一次惨败,即在情理之中,却又出乎意料。
“唔,原来是这样啊。”
“是的呢,最后传闻是王国第一龙骑士团出马才解决了事态。”
“那、后来那三个人有被抓到吗?”
“没有呢,据说等暴风雪停歇后,他们都已经死了。”
菲利尔微微摇了摇头。
长长地叹了口气,亚伯最后一次看向静卧在那里的巨鸟。
“嘛,总归还是谢谢你能带我来看这个呐。”
“没事哟,已经可以了?”
“可以了。”
亚伯勉强向身旁的少女笑了笑。
“那么,咱们走吧。”
轻轻点了点头,亚伯跟在菲利尔的身后,向着出口走去。
沿着来时的路,两人缓缓地走出了空旷的广场,随着他们的离开,身后犹如太阳一般的光芒也黯淡了下去,然后回归于黑暗,将传说中的秘密封存在漆黑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