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碰撞声的源头,正是一排把走廊堵得严严实实的木盾,而在正面似乎还包裹着一层金属。呈矩形而略带弯曲的盾牌就像是一面矮墙一样,将密密麻麻的敌人挡在了后面,从亚伯的角度看去,只能看到在昏暗灯光下闪烁着寒光的利刃。
——人数好多……
完全没办法估计出究竟有多少人,亚伯退回到了墙后把夜视仪推回到头顶,紧靠着冰冷的墙壁喘息着。
“亚伯没办法应付吗?”
菲利尔紧靠在他身旁,有点局促不安地小声问道。
“还好啦,这种事情……不用担心。”
听着敌人似乎在盾墙后聚集,缓缓地向前推进,亚伯单膝跪在地上将步枪靠在墙边,把背包甩下来,拉开前面口袋的拉链,伸手从最底部摸出了一个沉甸甸的橡胶球体握在手中。
撕开了贴在底部的密封贴片,亚伯转过身轻轻拍了拍菲利尔。
“待会儿我示意你跑过去的时候,什么都不要管,马上就跑过去躲在墙后面,好吗?”
“好……好的。”
虽然神色异常的紧张,但菲利尔还是坚定地点了点头。
“现在把耳朵捂上,捂紧一些哟。”
为了让少女尽可能地放松下来,亚伯故作轻松地笑了笑,虽然就连他自己都感觉这笑容有点不对劲。
看到菲利尔听话地用手牢牢地堵住了耳朵,亚伯深深地呼吸着充满了危险气息的空气,将背包重新背到身后,他的左手食指搭上了金属的安全销拉环。
屏住呼吸,用力拔出安全销,亚伯以低手姿态将灰色的橡胶球抛了出去。
才露了半个身子出来,四五支利箭便扑向了他藏身的墙角,噼里啪啦地打在墙上,然后弹开掉落在地。
“好凶、好凶呐……”
差点被其中一支戳到胳膊的亚伯心有余悸地缩了回来,心脏疯狂地跳动着不断地撞击到他的肋骨上。
——好像有点扔高了……
在心中记着秒,亚伯迅速地从侧面的弹袋里摸出了第二枚震撼弹,拔掉安全销攥在手里。
“这是个什么鬼东西?”
走廊那边传来了诧异的呼喊声。
——三秒钟到!
估摸着镇暴手榴弹的引信已经燃烧殆尽,亚伯迅速地掷出了手中的震撼弹,同时左手顺势将靠在墙边的步枪拎了起来。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伴随着转瞬即逝的闪光,亚伯听到了混乱的叫喊声。
咔嗒一声,将快慢机拨到了全自动的位置上,他靠着墙角将步枪稳稳地举起,双眼掠过瞄具,将枪口转向了七零八落的盾墙。
正如他所计算的那样,一股烟尘正在敌人中间蔓延开来,虽然位置比他预计的稍微靠后了一点。
果断地按下了扳机,亚伯打了一个五发的长点射,迅速地微微调转步枪,再次扣下扳机。
“菲利尔!就是现在!快跑!”
扭过头大声地喊道,就算是依然捂着耳朵,菲利尔也能看明白。
依然有些踉跄着,菲利尔拼命地向着另一边跑去,只不过五米的距离,在她眼中却显得是那么的长。
一个手持十字弩的家伙从盾牌的旁边露出了半个身子,将尖锐的箭头对准了少女。
然而下一秒,子弹便呼啸而至,洞穿了盾牌没入了弩手毫无防护的身子,连同持盾的那个家伙一起,两个人如同断了线的木偶一样倒了下去,最后射出的箭矢毫无准头地撞到了坚硬的天花板上。
“亚伯!”
听到了少女的喊声,亚伯也动了起来,扣动步枪的扳机,再一次传来了空枪的声音。没有丝毫的迟疑,立刻从腿侧抽出手枪,他一边奔跑一边继续射击,直到最后套筒后座,卡在了空仓的位置上。
镇暴弹的催泪毒剂颗粒就像是灰白色的烟雾一样从橡胶球底部被撕开的密封口里喷发而出,在狭长的走廊里弥漫着,接连不断的咳嗽声和沙哑的喊叫声乱作一团。
“快,快点!我们走!”
趁着混乱,亚伯一边赶快给手枪换上新的弹匣,一边拉着菲利尔拼命地跑向不远处的楼梯。顺着狭窄而陡峭的楼梯一直向下跑去,只要能到达一层,他们就能顺着中庭逃离。
——就快要到了!
只剩下最后几级台阶了,眼看希望就在眼前,一个不速之客却忽然堵在了楼梯口上。
不过两三米的距离,这么近的距离下,亚伯甚至能够清楚地看到对方的表情。昏暗的油灯下,那不过是一个和他年龄相仿的少年而已,手中紧握着和那瘦小身躯极为不配的长剑。
两个人都在原地愣了一秒。
“喝啊!”
长剑挥起,而亚伯也扣下了扳机。
那一瞬间,少年的表情怔住了,高高举起的长剑也再未能挥下。
“他们在这边!”
“抓住他们!”
当那具年轻的躯体软绵绵地倒下的时候,更多的人影出现在了外面。
“菲利尔!往回跑!上楼!”
没有时间也缺少空间操作突击步枪,亚伯一边用手枪向着蜂拥而至的敌人射击,一边推着身后的少女向楼梯的上面跑去。
“去……去哪里?”
“四楼!”
看上去足有百余人之多,攒动的人头如同潮水一般涌上了不到两人宽的楼梯。
拉着菲利尔,亚伯气喘吁吁地在四楼阴暗的走廊里奔驰着。然而不过几分钟之后,他就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不可挽回的错误。
“什么?!不是吧……”
坍塌的建筑横空出现在了两人面前,似乎是从顶层一路塌下来的碎石块将走廊严严实实地堵死了。
“怎、怎么办啊?”
身后的楼梯上传来了愤怒的呐喊声,菲利尔害怕地抓紧了他的衣袖。
——再折返回去肯定是来不及了……
扫视了一下狭长的走廊,亚伯突然看到了建筑废墟旁紧闭着的一扇木门。
“这边!”
一脚踹在了坚实的门板上,然而木门只是颤动了一下而已。
“混蛋!”
在火把照耀下映在墙壁上的影子出现在了楼梯口的位置上,追兵已至。
随着哐当的一声巨响,不知已经紧闭了多少年的木门终于抵挡不住,哀鸣着被踹开来撞上了墙壁。
“别让他们跑了!”
手持利剑的人群涌上了四层,摇曳的火光将他们的影子在墙上变成了一个个扭曲的形状。
“快进来!”
一把拉住少女的胳膊,亚伯将菲利尔拽到屋里,艰难地将厚重的木门合上,并顺势拉倒了立在一旁的大衣柜,死死地堵住房门。
喊叫声随即在门外响成一片,试着撞击房门无果后,锋利的斧刃破开木头砍了进来,一下又一下,一个小小的破洞逐渐出现在了门上。
威胁的话语,愤怒的谩骂夹杂着污秽的叫嚣随着斧子劈砍的声音回荡在黑暗的屋中,似乎是云层变薄了,微弱而模糊的月光照进了黑暗的屋里。
“嘛……最后还是变成了这样啊。”
颤抖着靠在了如同冰一样寒冷的墙上,菲利尔低声地嘀咕着身体慢慢地滑了下去坐到了地上喘息着。
“说这种话我可是会生气的!还没有结束呢!”
迅速地为步枪换上了新的弹匣,亚伯咬着牙将枪口对准了紧闭的木门。
按住扳机直接将一整个弹匣的子弹倾泻了出去,尖锐的弹头穿透木板,伴随着飞溅的木屑胡乱地射向门后的人群。
嚣张的叫喊声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杂乱的惨叫声。
——安静会儿吧。
将打空的弹匣退下,亚伯抽出了他的倒数第二个弹匣用力地拍入弹匣井中,按动空仓挂机柄使步枪上膛。
窗框里的窗户早就不知所踪,只留下了一个石制的窗台孤零零地挂在墙上。
从口袋里掏出了那银色的口哨,亚伯趴在窗台上把半个身子露在外面,屏住气用尽全力吹响了金属的口哨。
刺耳而悠长的哨声在黑暗而寂静的夜空中显得格外的刺耳,这是他最后的希望了。
然而却什么都没有发生,黑夜一如以往地安静,没有翅膀扇动破开空气的声音,也没有黑龙的嘶吼声。
“不会吧……”
仔细地观察着森林,亚伯期望着看到哪怕最微小的一点动静,菲利尔也凑到了他的身旁。
但他这次恐怕要失望了。
——没……还没有结束!
心跳在加速,呼吸声沉重了起来,亚伯发现自己的手在颤抖。
“没关系哦……还有办法的。”
故作镇定地扭过头去安慰菲利尔,但其实在沉重的头盔下,渗出的汗水已经浸湿了额前的头发。
从胸前的口袋里掏出了一个墨绿色的小板子,上面半圆形的凹槽内卡着整整一排和小拇指差不多粗细的银色圆柱体金属管。
从最左侧扣下了一枚头部漆着红色颜料的金属管,有些颤抖着插入了挂在塑料板旁边的发射管里,拉下击针,倾斜着对准了漆黑的夜空。
带着刺耳的尖叫声,一个红色的光点摇摇晃晃地飞上了天空,在半空中闪烁着。
——给我看到啊!
亚伯在心里大声地喊叫着,眼睛紧盯着窗外的森林。
身后的木门处再一次传来了斧子劈砍的声音,痛苦地哼唧了一声,亚伯转过身,靠在窗户边将枪口再一次对准了面前的屋门。
再次扣动扳机,但门外的家伙看样子是学聪明了的样子,躲在门框外的墙边,就算是他手中的步枪,也奈何不了厚厚的石砖墙壁。
“亚伯……?”
菲利尔的声音忽然轻轻地传进了耳朵。
“怎、么了?”
“那是……迪耶夫吗?”
“……什么!?”
立马冲到了窗户旁边,亚伯仰起头看向菲利尔手指的方向,只见一个熟悉的黑影正在森林的上空滑翔着,正向城堡的位置飞来。
“嘿!我们在这边!”
迫不及待地大声地吼叫着,亚伯有点乱了方寸,焦急地挥舞着双手。
“等等……这样它看不到的!亚伯有能生火的东西吗?”
——火?光亮?
才反应过来的亚伯慌忙地按开了步枪的战术灯,刺目的白色灯光出现在了漆黑的夜晚之中。似乎是注意到了窗口闪动的白色光点,黑龙发出了悠长的嘶鸣声,这才从空中盘旋着接近了古堡。
“准备好了吗?”
亚伯将枪背带斜跨在身上,转过头问道。
“嗯。”
“来吧。”
搀扶着菲利尔,亚伯登上了狭窄的窗台,一只手紧紧地抓住菲利尔,另一手扒着窗框。门外重新吵闹了起来,似乎透过木门上的破洞,那些家伙似乎看到了准备逃离的两人。
黑龙转过身体正对着两人,宽阔的翅膀不断地扇动着,得以让那庞大的头部更加地接近窗口。
“菲利尔先走,没问题吧?”
“没问题。”
注视着他的眼睛,菲利尔坚定地点了点头。
从窗口拼尽全力一跃而出,少女有惊无险地趴到了迪耶夫的头上,顺着长长的脖颈缓缓地向着宽阔的后背爬去。
“该我了。”
低声嘀咕着,亚伯稍稍将后腿弯曲一点,正当他等待着的时候,随着一声木头破碎的声音,再也坚持不住了的门板破碎开来,露出了一个足有半人大小的破洞。
“该死!”
腿部猛然发力,离开了坚实的窗台,耳边寒风呼啸,亚伯狠狠地撞在了迪耶夫的嘴上,不过还好双手及时抓住了黑龙嘴边坚硬的鳞片,把身子挂在了空中。
“我们走!快点!”
不知道究竟听没听懂他的话,迪耶夫翻过身子,硕大的翅膀扑腾着带动那庞大的身躯调转方向,快速地降低高度朝着黑暗的森林飞去,将喧闹的古堡孤独地留在身后。